“梁睿,我今天在食堂见到你姐了。”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假的啊......”
听她应是,他立刻追问道:“怎么样?我姐看起来还好吧?每次问她都说挺好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让我去见她。”
他絮絮叨叨的,梁园听得直翻白眼,“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去,你姐好着呢!跟你姐夫俩人恩爱得很,要你瞎操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别给人家添乱了!”
梁睿立刻嘤了声,“未来女朋友,你这样我很伤心的。”
梁老师:“......”艹!退货退货!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月份便这么波澜不惊的结束了, 不管暗地里如何交锋激烈,至少在明面上,一切都很平静。
十一假期的时候, 碰上中秋节, 江汨罗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梁睿回了家,姐弟俩一块儿瞒着,江媛和梁东山什么都不知道。
听说她谈恋爱了, 江媛追着问对方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家境怎么样, 江汨罗都一一回答了。
听完沈延卿的个人条件之后, 江媛表示很满意,“前头隔壁卖衣服的那个黄婶你记得哦?”
“还想介绍她儿子给你相亲咧, 条件一般般,在我们县当公务员,我不太看得中, 又怕拒绝了人家说咱俩闲话,现在好了, 我不用为难啦。”
以前生活条件不好,万事以填饱肚子为上,江媛豁得出脸皮不怕人嚼舌根,现在不一样了,她也要名声脸面起来。
江汨罗寻思,大约这就是“衣食足而知荣辱”的一种体现罢。
“那等过年你带小沈一块儿回来吃饭啊?”江媛刚放下心,又有了新盼头,“你都二十七八啦,我们那年代, 你这都算老姑娘,不结婚要被笑话的。”
江汨罗听了就笑,“幸好我没生在你们那年代呗。”
江媛不痛不痒的数落她两句,电话就被梁睿抢了过去,“姐啊……”
他什么都知道一点,又不知道太多,江汨罗不愿意叫他牵涉太多,沈延卿便也不肯告诉他,找了几次都被忽悠回来了。
想了想,与其纠缠着问这些事,梁睿更愿意嘀嘀咕咕给他姐告状:
“我们二老板是真的狗,问他你在哪儿呢,他能回答在你身边的某个角落,妈的,差点没把我忽悠瘸了!”
江汨罗听得一阵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就这你也能被忽悠,真的不找找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一句话就将他噎住,他支吾半晌,憋出一句:“……我要那么精做什么,家里有一个精的不就够了么。”
哎呀,有情况!
江汨罗眼睛一亮,“谈恋爱了?”
梁睿立刻否认,“没有,还没有,等你回来了再跟你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电话那头没声了,江汨罗忍不住失笑,这孩子真是……找借口都找得这么拙劣,难怪会被沈延卿忽悠呢。
这时,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辛姨的声音有些少见的雀跃:“小小姐,车备好了,可以出发了么?”
中秋佳节,杜明和何固熙却各忙各的,一点都没有要过节的意思,江汨罗便说要带辛姨去医院和庆姐儿一起过。
杜管家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守在医院,庆姐儿清醒的时间还是那样,不过状态不好了,她疼得厉害,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微弱,有时候要用杜冷丁才勉强好过些。
有些人终究是要离开你的,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送别的过程,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曾经的自己。
每次江汨罗觉得难受的时候,就会用这句话来自我安慰。
她们到医院的时候,刚好是中午,照顾庆姐儿的护工告诉她们,杜妈推庆姐儿下楼去透气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江汨罗忽然咦了声,“辛姨,杜妈跟华叔都姓杜啊,是亲戚么?”
辛姨闻言一怔,目光微闪,“……是、是啊,听说他们是本家的堂兄妹。”
辛姨脸上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江汨罗的眼睛,她想了想,又状似随口的说了句:“跟咱们家一样,都姓杜,真是巧了。”
听见她这么说,辛姨笑了笑,忽然又愣了愣神,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是啊,一笔写不出两个杜。”她说完,轻轻叹口气。
这态度很奇怪,江汨罗敏锐的觉察出来,当即试探道:“华叔跟杜妈,是杜家村出来的?”
辛姨正在剥橙子,闻言手顿了一下,橙子皮的油囊被挤破,挥发出一股有些刺激但又飞快散开只剩清香的独特味道。
“是啊,我们都是杜家村出来的。”辛姨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起伏,“我男人死了,也没孩子,寡妇在村里日子不好过,干脆就出来了。”
“您在杜家待了……”江汨罗停下来想想时间,“得有二三十年罢?”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大小姐跟……私奔那年来的。”
辛姨说着话,把剥好的橙子递给江汨罗,又叹了口气,“小小姐,我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大小姐出事了……董事长不会想把您认回来。”
在杜明心里,其实还是何固熙更亲近。
“不过既然回来了,您就好好孝顺着,不管怎么说,您是董事长的亲外孙女。”
辛姨的语气有些忧虑,又饱含着慈爱,可是江汨罗却没心思去听,她觉得,好像杜家村的秘密不止一个特种设备工厂那么简单。
但她无法亲自去求证,因为没有理由去杜家村,所以只好寄希望于杨嘉达那边的调查结果。
门外响起一阵轮子走过的声音,由远及近,江汨罗回过神,起身走到门口,看见杜妈和杜管家推着庆姐儿回来了。
“华叔,杜妈。”她笑着叫人,然后望着庆姐儿,认真道,“庆姐儿,中秋节快乐,我们一起吃月饼好不好?”
“好呀!”庆姐儿拍了拍手掌,咯咯的笑起来。
每次见她,都比上一次要瘦一点,江汨罗看着她凹进去的脸颊,心里觉得酸涩,但也只能装作没有。
她接过轮椅,将庆姐儿推进病房,杜管家跟杜妈走在后面,看着江汨罗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目光。
但这目光江汨罗却并不知道。
“庆姐儿,咱们到床上去咯。”
“好,阿罗抱抱!”
庆姐儿欢喜的伸出手来,江汨罗笑着将她的胳膊套上自己脖子,弯腰抄着她的膝盖弯,一使劲就抱了起来,转身放到床上。
她很轻了,八十斤都不到,所以江汨罗完全可以抱起她。然后明显感觉到,她又变轻了。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江汨罗替她掖好被子,佯作生气的瞪她。
庆姐儿扁扁嘴,“那些菜不好吃,没味道……而且我好困……”
病人的饭菜总是清淡少油的,她吃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又总是要昏睡。
江汨罗笑着拍拍她的头,“不好吃也要吃啊,吃了才能身体好,身体好才能不困,你不想和我多玩一会儿么?”
庆姐儿又扁扁嘴,“……好吧。”
她应了声,又指指掉到地上了的本子,“阿罗,你看这个。”
江汨罗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见到一个本子掉在脚边,弯腰刚捡起来,杜妈就要来接过去,还没碰到,就被庆姐儿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不许你拿!”
“庆姐儿……”
“不许!不许!”
屋子里乱了一瞬,又僵持下来,江汨罗从没见过庆姐儿这么暴躁的模样,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谈不上愤怒,但是特别认真,一副随时炸毛的模样。
杜妈缩回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看杜管家,又看看庆姐儿。
江汨罗连忙安抚道:“好好好,都不拿,庆姐儿自己收着好不好?”
看样子是一个相册,江汨罗觉得眼生,但封面上的星月图案有很熟悉。
她把相册还给庆姐儿,然后转身要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月饼盒,“我们来吃月饼好不好?”
庆姐儿却拉住她,“看,阿罗看!”
她说得很郑重,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那种清明,江汨罗看得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阿罗看!”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每个字都在加重语气,还把相册塞过去。
相册有些烫手,江汨罗拿在手里,看一眼杜管家和杜妈,他们欲言又止,显然并不想让她看,但庆姐儿又一副要炸毛的模样,他们也不敢阻拦。
至于辛姨,她的表情倒让江汨罗觉得有些值得玩味,淡淡的,仿佛看透了什么似的,甚至嘴角还隐约有点嘲讽的笑。
江汨罗选择了打开相册,相册里居然全都是杜海棠的照片,从婴儿到总角,到豆蔻年华,再到桃李花信,神态从嚎啕大哭到欢欣雀跃再到郁郁寡欢。
最后一张照片,杜海棠坐在客厅的沙发边上,扭头看向镜头,微微笑着,仿佛她这一生的定格,就停留在一个浅浅的微笑上,眉宇间满是清愁。
江汨罗当然认得出她来,一楼的那个小房间里,就有她的遗照,每天都有人供奉新鲜的瓜果鲜花。
“姐姐。”庆姐儿伸出手指,用力戳着相册上的照片,“这是姐姐,瓜瓜山。”
江汨罗没听懂她最后三个字,只看她指的那张照片,背景是一座山,于是猜测道:“去摘瓜?”
“……嗯?”庆姐儿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理解她的话,然后点点头,“嗯!瓜!碧螺山,绿色的螺里面的瓜!”
接着又说自己和姐姐一起去玩,放风筝,风筝是只乌鸦,她被吓着了,晚上和姐姐一起睡之类的,像在回忆往事。
“你和姐姐去山上摘瓜吃了对不对?”虽然还是没头没脑的,但江汨罗觉得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了,便笑着问道。
庆姐儿没说是还是不是,抿着唇,眉毛纠结成一团,半晌没说话。
“吃月饼好不好?”杜妈连忙上前来劝,庆姐儿听说有吃的,又不想那些事了。
待到午后,杜管家接了电话,说是董事长过来看庆姐儿了,江汨罗还没应声,就见庆姐儿拉着被子一躲,“庆姐儿困了!”
起初江汨罗没太在意,以为她随口说的,直到杜明和何固熙走进病房,她才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
庆姐儿似乎很排斥杜明,都不愿意看他,反倒跟何固熙很亲近,几次想拉他的手,但何固熙又明显和她不亲近,笑容淡淡,坐了没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开了。
江汨罗忽然想到上次,就是第一次由杜明带着去魅色那次,他是在门外一直没进来的,说是在等司机但司机堵车了。
现在想想就很奇怪,等人而已,为什么病房里有沙发不坐,要坐在外面?
心里疑窦丛生,看杜明和庆姐儿之间的眼神愈发打量起来,这时才发现杜明脸上疲态尽显,有点强撑着的意思。
她索性上前去劝了句:“姥爷,不如您先回去罢,休息好了再来也不迟,庆姐儿也该午睡了。”
庆姐儿在何固熙离开后就一直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杜明只好借坡下驴,“也好,那我就先回去。”
他语气淡淡,眼神却莫名有些哀伤,江汨罗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中秋当天沈延卿要出上午的门诊,忙起来连饭都没能按时吃,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看完病人,回了一趟科室,边查资料边吃饭,又遇到值班医生在处理一个重病人,帮着做了点杂活。
从医院出来已经临近傍晚,最终还是没有去见江汨罗,他们约好第二天到沈家看三个毛孩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从江汨罗那里听说了庆姐儿对杜明的反应,竟然觉得有些错愕,“为什么会这样?”
江汨罗摇摇头,“可能是姥爷的气势太强了?而且……”
她顿了顿,继续道:“庆姐儿跟我妈那么要好,可是我从没见过她们的合照,只有我妈一个人的。”
越想越发现就是这样,江汨罗摇摇头。
想不出所以然来,好像这事也不重要,索性不再讨论,等到国庆假期结束,没几天就忽然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大概就是有好几个消费者先后投诉杜氏销售的建材存在质量问题,还闹到了电视新闻上,要求巨额赔偿,被坊间称为“杜氏质量门”事件。
因为事情闹大了影响很坏,杜明不得不亲自出面,总算将事情勉强翻过,时间也就到了十月底。
天气开始转凉,江汨罗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过得毫无波澜。
十月底,沈延卿的课程已经上到了心肺复苏的章节,学生要经过实操培训考试及格,才能避免期末外科学挂科惨案发生。
学校开放的技能训练室器材不够,为了让学生们能有更充足的练习,沈延卿受到某天社会新闻的启发,自费购买了三个心肺复苏训练模拟人。
模拟人身上连接着指示灯,位置、力度都对了会亮绿灯,错误会亮红灯,和其他什么复苏操作垫、呼吸球囊之类的东西一起放在一个深蓝色的箱子里。
“你打算怎么做?”江汨罗好奇的问他。
沈延卿拍拍箱子,微笑道:“当然是带他们练摊儿去啊,就当义务教授市民心肺复苏?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充分练习,我打算把它作为考核出勤率的指标之一,不到的扣平时分。”
江汨罗一脸复杂:“……”你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尽管江汨罗一再告诉沈延卿, 你这种这么狗的老师以后走在路上是要被套麻袋的,他还是把课程安排发给了手下两个班的学委。
安排表上写得很清楚明白,两个班共计二百八十名学生, 按学号先后顺序, 分成十四组,每组二十人,周一到周日,每天一组, 在某指定位置集中,由小组长核查人数, 在晚上八点前到达某广场, 练习时间一个半小时,有专车接送, 两周一轮,直到外科学课程结束。
还注明了请假的同学必须上交请假条,可以和其他同学调换时间, 也允许努力的同学天天签到,期末酌情加分。
再用红颜色字体标明缺席一次扣多少分。
学生看了什么感觉江汨罗不知道, 但她看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也是命好,幸亏生得早。”
“生得晚你就不一定能看上我啦。”沈延卿原本想调侃她,结果话一出口又成了庆幸,抱着她蹭蹭她的头顶,低声叫她的名字,阿罗阿罗,一声接一声。
江汨罗还在想这件事,“你学生会骂你的吧?好端端的晚上还要出来加课。”
“两周才轮到一次, 一个学期结束都没几次,根本不占用时间,而且……”他语气顿了顿,侧着身,抱住江汨罗,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们以后是要上临床的,心肺复苏都不熟练怎么行。”
“而且还可以借这个机会向更多人科普什么是心肺复苏,怎么做心肺复苏,有时候,只是几秒钟的及时救助,就能挽救住一条生命。”
他抱人的姿势很别扭,至少江汨罗没有觉得舒服,但她没有挣开,而是也微微侧了一下身,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你说得很有道理,车子什么的,我来帮你罢?”
“啊,还有,如果遇到下雨天,或者冬天太冷了,可以到广场旁边的商场一楼进行,那是杨家的产业,我去和杨旭谈。”
她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认真的光芒,沈延卿望着她的眼,有瞬间的失神,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所有的感官都被她填满了似的。
“阿罗......”他拥着她,喟叹出声,“谢谢你。”
江汨罗这时终于觉得这个姿势的不适已经不能忍受了,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起来,然后按下内线电话把秘书叫进来。
庞文武给她安排的秘书是个长相很秀气的小帅哥,今年刚毕业,原本江汨罗对他不抱什么希望,但也不在意,反正她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事,吉祥物罢了。
但这些日子看下来,工作能力还不错,而且嘴巴够严实,为人处世都很有分寸,江汨罗开始交给他一些事情做,基本就是帮她跑跑腿之类的,慢慢开始觉得有秘书真好:)
“小杨,你去帮我找一辆大巴,能坐二三十个人的,顺便找个能开大巴的司机。”她简单交代道。
杨秘书也没问她要车是做什么的,点头应了声好的,就转身出去了,贴心的帮她把门也关上。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又进来了,“江小姐,车子和司机已经找好了,您是什么时候要用?”
他以为江汨罗是要组织人出去玩,谁知道她却问那位沈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沈延卿点了下头,“下周一。”
说着又看了过来,“杨秘书,麻烦你帮我告诉司机师傅,是从下周开始到十二月底,每天晚上都要工作,具体到哪天我还不是很清楚,要看学校的教学安排,有些辛苦,工资方面......”
他刚说到这里,杨秘书就立刻接过话头道:“庞经理说工资的事他会安排好,抽调的司机是会所原本的员工。”
沈延卿愣了一下,随即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份示好,“替我多谢庞经理。”
杨秘书汇报完工作,把人带来让江汨罗和沈延卿看过,就又出去了,江汨罗坐在大班椅上,给杨旭挂电话。
可能是最近杜氏正值多事之秋,受“质量门”事件影响,杜氏的股价震荡起伏不小,出现了唱衰的声音,这让投资者跟合作方的信心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杨氏也不例外,作为负责人的杨旭几次被董事局的老古板们追问,不胜其烦。
况且他也不敢肯定这步棋是对是错,他承认这个方案的发展潜力很不错,但他总觉得何固熙最近表现出来的态度,有点耐人寻味,似乎不像之前刚接触时那么积极了。
“江小姐,最近......”他斟酌着语句,想从江汨罗这儿问出点什么来,“何总最近好像很忙?”
江汨罗笑了声,打太极道:“大小是个总裁,忙也是应该的,您不也忙么。”
杨旭苦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董事会那些个老人,你不知道有多烦人,天天逮着我问,都给我问烦了,所以这不是跟你打听打点消息么。”
“我能有什么消息,杨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管公司的事,最近杜氏事多,我都好几天没见过我姥爷跟我哥了,哪儿来的消息哇。”江汨罗顺着他的话也开始吐槽。
“您与其问我,还不如直接点去问我哥呢。”
杨旭原先也没抱很大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太多消息,闻言又笑了声,道:“我这不是想跟你先问问何总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么,你知道的,有时候男人的自尊心啊......”
江汨罗嘁了声,“那您可放心吧,我哥没困难,倒是我有个难题想求您帮着解决一下。”
“你说说看。”杨旭为人谨慎,没有一开口就大包大揽说没问题。
江汨罗道:“不是大事,就是想跟您借个场地用个把两个月。”
她将沈延卿的打算告诉他之后,那边的人立刻一口答应下来,还问:“需不需要我们在商场里帮忙宣传一下?这毕竟是大好事啊,多一个人看到,急救复苏的普及率就高一点。”
江汨罗这时看了眼沈延卿,见他点头,便道:“那就多谢杨总了,在商场门口贴个海报就是了,海报我明天做好让人给您送去?”
“行,你直接联系那边的刘经理,我把你电话给她,她会跟你联系的。”杨旭爽快道。
他也是真的很忙,说完之后就要挂电话了,在他挂断之前,江汨罗又叫了声杨总,“福祸相依,谁也说不准眼前的好事会不会有隐患,眼前的困境会不会明天就有转机,还是耐心最要紧,您说是罢?”
杨瑞本来平缓的心跳在听见这句话时猛跳几下,“江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大家都懂的么。”江汨罗打断他的话,说了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杨旭回头越想越觉得江汨罗话里有话,想了想,叫来大秘,让他安排人私底下去查一下杜氏最近的动向,多少求个心安。
“你怎么这么促狭,明知道届时会有人给他透口风的。”沈延卿等江汨罗挂了电话,才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了她一句。
江汨罗摇摇头,振振有词,“我这是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是为了他好。”
杨家真是走狗屎运,要不是碰上是杜家出事,为了维护市场稳定不好动杨家,说不定也要趁机查一查。
沈延卿这边的事很开就安排好了,听说他要带着学生出去摆摊做急救知识科普,科室好些个医生都说有空的话一定到场帮忙,尤其是科里的实习生规培生,自告奋勇要去帮他带师弟师妹。
杨敏开玩笑道:“你们不要去了之后一大堆错误,比他们还不如,谁要是这样的,不给出科啊。”
在心外遇到大抢救的机会比内科要多些,入科培训里就有心肺复苏的内容,要是做得还比不上大三刚学的学生,就太不应该了。
沈延卿笑笑,叫了声李乐,这是他这个月带的规培生,庄娜九月底出科了。
“下午下班你和我一起过去,当一下助教。”
李乐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慢吞吞的应声好,他虽是个慢性子,也沉默寡言,但工作倒很认真,学习也很刻苦,沈延卿对他还算满意。
说起来他和江汨罗也是凑巧了,都是一开始对新来的助手不怎么抱希望,但又很快觉得这人还不错,换句话说,李乐跟那位杨秘书很像。
江汨罗是下午直接从魅色过去的,接她的还是丁四,他带来一个不错的消息,侦查员们已经摸到和魅色有氮气生意来往的那位陈老板的老巢了。
“不过跟丹姐有关的事还没有查出来,另外......”丁四说到这里,顿了顿,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黄闵柔暴露了,杨局长让您小心行事。”
这可真是个天雷,江汨罗被吓了一跳,半晌心跳才恢复正常,懒洋洋的应了句:“知道了。”
听声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丁四便没有再和她说话。
车厢里很安静,没有音乐和广播,也没有交谈,外界的声音也被隔音性能卓越的车窗阻挡,只听见轻缓地呼吸声。
不知道又开了多远,江汨罗忽然说话了,“她是怎么曝光身份的,不会原名就叫黄闵柔罢?”
丁四沉默片刻,点了下头,“不是,她原来叫蔺柔,组织上给她完全重做了一份档案,没想到......”
“嗤——”江汨罗忍不住笑了一声,“就是整了容,想查还能查出来呢,没有谁能保证可以瞒一辈子。”
痕迹是无法彻底抹除的,尤其是在杜家这样的豪门面前,只要何固熙想查,他有得是办法和门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也是第一次吧?”江汨罗顿了顿。问了句。
虽然是问句,但又没什么疑问。
丁四心里腹诽谁特么知道官方也能这么不靠谱,再次点头,“是,不过她的专业能力很出色......”
“嗯,出色到暴露身份了。”江汨罗点点头,煞有介事,“幸好没和我相认,不然就是两只菜鸡闯进狼窝里,被撕得粉碎。”
这话说的,不算错,但就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接下来的路程中,江汨罗都没有再和丁四说话,他从车内后视镜看向后座,只看见她用手撑着额头靠在车门边上,似在假寐,他便将车又开得稳了一点。
直到进了沈延卿带学生摆摊儿的广场范围,江汨罗才抬起头来,下车之前,她说:“帮我个忙吧,查一个叫杜庆庆的人,性别女,五十岁左右,杜家村人,父亲是杜宗华,她患有据说是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症,现在是原发性肝癌晚期患者。”
丁四一愣,杜宗华,“您是说杜管家的女儿?您是怀疑她有什么问题么?”
他没见过庆姐儿,但认为江汨罗不会无的放矢。
但江汨罗摇摇头,“不,她没有什么问题,是我......是我想知道她的事,我有疑问,关于我的母亲和她,这个与本案应该没什么关系。”
“就当是,我欠你们的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一定还。”
丁四张了张口,“......倒不用这么客气,自己人、自己人。”
江汨罗笑了一声,推开门走了下去,向着广场一侧的一群白大褂走去。
走近了,听见被围在中间的沈延卿正在做示范,“发现有人倒地,确认周围环境安全,有条件的时候记录时间,同学们注意,这一步你们考试的时候必须说出来,确认环境安全之后,再上前询问病人情况,怎么询问呢?应该是......”
他提提裤腿,在人体模型的左侧跪下,伸手拍着模型肩膀,“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如果没有回应,下一步是什么?”
他刚问完,有个学生就回答道:“确认患者无意识,需要抢救,请周围的人帮忙拨打120。”
“很好,下一步呢?”
“松解衣服。”
周围的人笑起来,沈延卿也忍俊不已,“这一步考试要做,平时路上遇到需要帮忙的人就不用了,小心被告性骚扰。”
“接下来要判断呼吸和脉搏,这里是同时进行的,首先把脸贴近患者的口鼻,感受一下有没有气流,同时目视胸廓,看有无起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触摸患者喉结旁开两指的地方,看有没有颈动脉搏动,判断的时间是六到十秒……”
他一面说,一面示范动作,整套流程做下来,花了几乎二十分钟,因为讲得极细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汨罗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认真的纠正学生的每个动作,有好奇的市民提出想试试,他便笑着点头,旁观着学生对人家进行指导,只在他说错时才出声纠正。
那严谨又温和的做派,让人从心底里信服。
夜风轻轻吹拂过头顶,江汨罗看着他略显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今夜月色真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在江汨罗后来的记忆里, 对这一晚的记忆异常深刻,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记得。
比她和沈延卿的初夜都要记得清晰。
或许是因为在这天,黄闵柔暴露身份的消息让她意识到双方的争斗已经开始转入白热化, 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这天是最平静的一天。
此后事情的发展迅速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杜氏质量门事件之后不到一个月, 暂且被平息的风波又重新汹涌,这次更是矛头直指杜氏偷税漏税和涉嫌洗钱。
一直到十二月下旬,江汨罗见到杜明或者何固熙的次数加起来都不满十次,这大大方便了她的行动。
这天丁四告诉她, 杜氏的制毒窝点并不在他们之前以为的杜海棠喜欢的地方,但也与她有关。
“汨罗县的老鸹山, 江小姐, 您应该听说过。”
江汨罗一愣,脑海里想起两道声音, 一个是丁大有的,“……来了新领导,说是要把我们镇打造成长寿之乡, 也发展旅游,说老鸹山上面那泉水啥的能做景点。”
另一句, 则是中秋那天庆姐儿几次跟她说起的“瓜山”,“绿色的螺里面的瓜”,她以为她是在说不要紧的陈年旧事,却没想过是自己猜错了。
庆姐儿或许一开始说的就是“汨罗”,是自己先说什么摘瓜,她才跟着说“绿色”的,“瓜”也可能是“鸹”。
江汨罗脸色倏地一白,刷的从沙发上站起,望着丁四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我之前托你们帮我查的人……查到没有!?”
丁四一怔,随即摇摇头,有些抱歉的看着她,“……抱歉,我们的人在杜家村找不到认识这个人的人,调查起来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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