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沈延卿挂了电话后,心里的担心反而没那么重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庆姐儿的状态怎么样,往常临床也见过类似的病人,预后有好有坏,都是没办法的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再也没熟睡,总是半梦半醒,很早就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准备去上班。

“怎么起这么早?”早期准备早饭然后要去学校的封悦见了他有些惊讶,“还不到六点半,怎么不多睡十五分钟?”

豪庭雅墅离军区医院很近,开车只要十几分钟就到了,况且门诊还是八点半才开始。

沈延卿摇摇头,想说庆姐儿的事,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说。

他比平时早了近半个钟头到诊室,庄娜来的时候看他已经在看病人了,吓了一跳,再三再四的看手表上的时间才敢确定自己没有迟到。

“来了?”沈延卿抬头看见她,点了点头,“来了就帮我抄个病历。”

庄娜一边扣白大褂扣子,一边问:“老师你怎么来这么早?”

“有点事,就早来了。”沈延卿一边给病人开药,一边应道,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他早上一直看诊到午后,两点多了,还没有看完,庄娜有些意外他今天早上怎么让加了这么多号,然后就听他道:“是不是还有两个?”

庄娜看了眼挂号系统,未就诊那里只剩下60和61号,于是点头应了声是。

沈延卿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看完这两个就可以下班了,我下午有事请了假,你是回去休息,还是想去看手术?”

庄娜说她的出科材料还没写,想回去完成作业,说话间又看了两个病人,沈延卿匆匆收拾了一下,给江汨罗打电话。

让他意外的是,江汨罗告诉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情况还算稳定,我们在那里也没用。”

江汨罗和杜明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到达医院,看着医生对庆姐儿进行了抢救,场面一度十分让人揪心,她是第一次看这样的场面,觉得整个人都紧绷着,随时要情绪崩溃。

“这就被吓到了?”杜明拍拍她的背,半是安慰半是玩笑,“哪天你要是见到我快死了,岂不是更难以接受?”

江汨罗闻言呼吸一顿,脸色更难看了,“......您、您怎么说这种丧气话。”

“人总是要死的,我老了啊。”他叹着气,或许是因为没休息好,又或许是看着庆姐儿的模样心有所感,连声音都疲惫虚弱起来。

江汨罗一愣,心里忽然便觉得有些酸涩,她扭头看着他,觉得他的白头发好像有多了不少,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回到杜家的时间很短,至少在这几个月里她享受着这个老人的疼爱,锦衣玉食,所有人都捧着她,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泡沫,当太阳照射进来,就会灰飞烟灭。

早上八点前后,庆姐儿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跟医生交流过后,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杜明才和过来没多久的何固熙一起去了公司。

至于江汨罗,则直接去了魅色。

到了魅色,庞文武下来接她,问她要不要和员工们先见个面,她果断摇头,“明天再见罢,今天什么都没准备。”

她是没准备,但庞文武却有准备,当即就将人带到了六楼刚刚装饰好的办公室,“那您在这儿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人过来,我就不打扰您了。”

办公室宽敞明亮,沙发很舒服,还有一个小卧室,江汨罗在那儿一直睡到了午后,直到沈延卿来电话。

听说他请了假,江汨罗道:“你先去吃午饭,针灸做好了,直接到这边来吧,今晚在这儿吃得了。”

沈延卿应了声好,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等沈延卿见到她,已经接近傍晚,她一身休闲装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的车就抬手挥了挥,脸上露出笑容来。

沈延卿看着她不施脂粉的一张素脸,忽然觉得时光在倒退。

退回到他们还在暧昧和刚刚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个时候的他们,要比现在轻松得多,尤其是她。

“等久了吧?”他笑着大步走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头碰了一下她的头顶。

江汨罗摇摇头,笑道:“我带你去看我的新办公室。”

一路上都有人跟江汨罗打招呼,一直到六楼她的办公室,关了门,她才放下笑脸,靠着沈延卿的肩膀,长出一口气。

“很累吧?”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

“我有时候想,一切结束之后,他们会不会恨我。”江汨罗沉默许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沈延卿知道她说的是杜明跟何固熙,叹了口气,“所以我当初不愿意让你趟这趟混水的原因就是这个,活着的人必饱受心灵折磨。”

毕竟是亲人,外人会夸一句大义灭亲,可当事人心里的感受谁也不知道,更何况相处的时间越长,感情就越深,到时候她就会更难受。

江汨罗抿着唇,脸一扭就埋进了他的怀里,“......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要是当时知道会有今天的感触,或许她就不会因为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而毫无犹豫的答应。

沈延卿抱着她,轻轻晃了晃,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别怕,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但愿吧。”江汨罗叹了口气。

时间再晚一点,江汨罗准备带沈延卿下楼去吃晚饭,通过内线电话让人先准备。

“上次咱们来,还是吃的全鱼宴。”沈延卿笑着开玩笑,“我现在是一提魅色就想到那顿饭。”

江汨罗忍不住笑出声来,“周总真是......对了,两只猫怎么样了?”

“好着呢,招财懒散,吃饱就睡,打雷都叫不醒,进宝好动,到处乱跑,喜欢沙发多过猫窝,有时候员工午休在它旁边睡着了,不打呼的被它闹醒,打呼的它又忍无可忍,几次想冲上去打人家,但又不敢,它反倒要崩溃了。”

沈延卿边说边笑,还找出视频给她看,江汨罗乐得前仰后合的,沈延卿见她笑了,愈发想要哄她,干脆跟她说起了初一跟十五的日常。

两只猫现在已经接受了她不在的事实,在沈家适应下来,尤其是沈延卿叫人来在客厅的墙上安装了可以活动玩耍的猫爬架以后,它们每天在猫通道里玩耍躲藏,曾经最爱的纸箱都不玩了。

它们过得自在,江汨罗是既欣慰又心酸,“它们都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你要是现在回去,不用两天就又和你亲了。”沈延卿安慰她道,又转移话题,“阿罗,我把我名下的延洲股份分一半到你名下好不好?”

江汨罗一愣,“......为什么?”

怎么好端端突然说起这个来了?江汨罗很迷惑。

“我想了有几天了。”沈延卿点点头,“我还没送过你礼物呢,再说了,放你名下跟我名下有什么区别,都是我们的。”

江汨罗听完有些感动,都说看一个男人多爱你,就看他愿意为你花多少钱,虽然她对这个说法不感冒,但真的发生了,还是忍不住心里发甜。

“你不怕我拿了你的钱就跑啊?”她开玩笑的问道。

沈延卿揪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是孙悟空,这辈子别想翻出我的五指山。”

江汨罗大笑,跟他闹在一起,直到电话过来告知说晚饭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俩人这才一起下楼。

走到五楼的楼梯口,遇见庞文武,正和另一个人说话,“......两个小包子......五号包厢......钻石......牙签......”

听见脚步声,他们立刻停下了交谈,庞文武抬头,警惕的看过来,见是江汨罗,脸色又顿时放松了下来,“江小姐这是休息好了?今天有新鲜到货的顶级金目鲷,您可要好好品尝。”

边说边朝刚才说话的人挥挥手,那人很向江汨罗浅浅一鞠躬,然后转身就走了。

江汨罗似乎没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啊,也不好奇的问那人去做什么,只笑着点点头,“好啊,我早听说了,特地等着呢,有些日子没吃刺身了。”

第一百零九章

“这是从日本海打捞上来之后就立刻空运回国的金目鲷, 您看这红色多漂亮。”

江汨罗跟沈延卿刚坐下,就有人端着鱼过来给他们看。

白色的浅盘里一层冰块,上面放一条通体鲜红的金目鲷, 眼睛大大的, 嘴巴微微张开,江汨罗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它胖乎乎的身子。

端鱼上来给他们看的是魅色一位主管餐饮的副总,姓杨,叫杨讷, 但为人却能说会道,机灵得很。

见江汨罗感兴趣, 立刻紧接着道:“这鱼乍一看, 跟咱们南海一种叫大眼鸡的鱼很像,那也是一种红色的鲷鱼, 不过您仔细看,金目鲷的全身还布满了金黄色的鳞片,要比大眼鸡鲜亮得多。”

江汨罗忍不住问:“大眼鸡是什么鱼?”

“广东那边常见的一种鲷鱼, 大眼鲷属,又叫大目鱼, 大目莲,学名就叫大眼鲷。”沈延卿给她解释道。

杨讷笑着接道:“沈先生说得没错,我虽然不知道它学名是什么,但我知道大眼鸡红烧特别好吃,您要是想尝尝,明天就给您安排。”

江汨罗点头笑笑,又问他:“像这种金目鲷,咱们一天能有几条?”

杨讷想了想,道:“最多的时候是十条, 一般就四五条,咱们还算多的了,好多店一天就来一两条,没办法,太贵了,而且货源现在这季节也少。”

“咱们家的金目鲷,是从日本的伊豆、四国这些地方一上岸就上飞机飞过来,新西兰的也不错,但没伊豆的名气大,主要是季节不对,冬天的时候货会更多一点。”

杨讷给江汨罗解释道:“咱们现在都是预定,只能按顺序排队等着。”

不说价格,是因为来魅色消费的人都不差钱。

江汨罗点点头,问这鱼多重,杨讷笑道:“差不多四斤呢,您想怎么吃?刺身肯定要,盐烤和天妇罗怎么样?”

“都行,你看着安排罢。”江汨罗又点头,杨讷这就带着鱼出了包厢。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主动提刚才在楼梯口撞到的那一幕,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桌上的美味上去。

金目鲷鱼肉颜色浅粉,肌理紧实,夹起一片鱼肉能看到光线穿过,光芒似有七彩,带着油润的光泽,入口则觉得口感弹嫩,肉质细腻,当得上肥而不腻的评价。

江汨罗吃了一片,忽然问沈延卿:“你哪天开学?”

“……十二号,后天。”沈延卿愣了一下,然后失笑不已,“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大学的时候放假回家,待了几天我妈嫌我烦,准备赶我走的时候问的。”

江汨罗提着筷子,歪着头想了片刻,咯咯笑了两声,“……我姑姑也是这么说我们的,没回家的时候催着问什么时候回去,等真回去了就稀罕三天,一周后就开始嫌东嫌西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期间庞文武来了一趟,似乎是想看看他们对刚才那一幕还记得多少,被沈延卿一脸好奇的表情打败,生怕多说多错,寒暄两句问了菜合不合口味,就离开了。

吃完晚餐,碗碟都撤下,重新上了饭后甜点,江汨罗要了一壶酸梅汤,沈延卿看着面前冒着凉气的冷饮,扭头看着她问:“以后就在这儿上班了?”

江汨罗点点头,回过神将胳膊垫在椅背上看他,“是啊,以后你下了班就过来吃饭罢?”

“那敢情好,还是沾了江小姐的光。”他笑着拧了一下她的鼻子,调侃道,“我以后也能吃软饭了。”

江汨罗伸手拍开他,“让你吃一天两天可以,叫你吃一年两年可能也行,但十年二十年……啊不,不用那么久,就四五年、七八年,你就还跟我反目成仇了。”

“电视新闻都这么说!”

她说得振振有词,沈延卿听了忍不住笑,“那是因为男性自尊作祟,希望另一半崇拜自己,希望自己是强者,英雄主义情结?”

“大概罢。”江汨罗耸耸肩,推推他,“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沈延卿点头,起身拿了外套,和她手牵手的往外走,搭电梯到了一楼,江汨罗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送他出去。

他也没阻止她,直到她跟上了车,确定说话没外人能听见了,才问:“刚才那位庞经理说的什么小包子,是什么东西?”

“小包子就是零包,一克以下的。”江汨罗边说,边在他手心里写下两个字,“钻石是品质较好较纯的,牙签是次一点的货,还有个象牙棒,也是质量比较好的意思。”

沈延卿看着手心被她写下的“冰毒”两个字,瞳孔一缩,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手掌一合,就将江汨罗的手指包在了手心里,“……阿罗,你要注意安全。”

每一次见她,得知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内心的担忧就增添几分,到现在,他已经偶尔会觉得焦虑,觉得那种重压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弯腰将她紧紧抱住,恨不得揉碎在怀里。

江汨罗听见他变得很快的心跳,也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掌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很冷静的继续说着,“这说明魅色内部绝对存在毒品交易,不是只有笑气这种新型毒品,你们要接着查庞文武。”

“庞文武不是姥爷的人,是何固熙的,还有……如果可能,要查一下他父母的死因,真正的死因。”

江汨罗说不上发现了什么,也没有怀疑什么,但自从监听事件后,她就特别想知道,杜明跟何固熙是不是一条心的。

沈延卿应了声好,抱着她不愿意松手,江汨罗没有再说话,放软了身子任由他抱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细软,她听人说过,头发软的人心也软,想想他,还真就这样。

总是心软的,口口声声说不敢相信病人了,可是看到他们,还总会伸出援手,就连今天要请假,也还是看了六十个病人,他现在平时一天也就差不多这个门诊量。

“沈延卿,我会好好的。”她低声的许诺道,再多的好听话她就说不出了,只捏着他的手,一下接一下揉着他的小指。

沈延卿嗯了声,露出个微笑来,亲了她一下,这才将她送下车,看着她进了魅色的大门才启动车子离开。

“往后沈先生过来,就让他直接到我的办公室去。”江汨罗嘱咐庞文武,他会通知所有人的。

庞文武点点头,又有些犹豫,“有的事……是不是暂时不要让沈先生知道比较好?”

因为江汨罗的身份,他天然就信任她,但他并不是很信沈延卿,或者说不敢信,因为他们还不是一条船上的。

江汨罗一副茫然状,“什么事啊?咱们这不是好好做着生意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庞文武被她的话一堵,有些答不上来话,什么见不得光的?要他心里说,挺多见不得光的,但是不能说出口啊。

而且江小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应该没见过那些东西,说出来要吓坏的,就是没吓坏,被有心人套了话,那更坏事。

于是他只好干笑两声,摇摇头,“当然没有,咱们家都是正规的生意。”

“就是嘛,所以大可不必担心。”江汨罗笑眯眯的摆摆手,提着包往外走,“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庞文武笑着亲自将她送下楼,还送上车,看着人走了,这才转身回到灯红酒绿的会所。

来接江汨罗的是丁四,“姥爷跟我哥都回来了么?”

“回来了,我出来之前还问起您。”丁四恭敬道。

江汨罗嗯了声,有些好奇,“问我什么了?”

丁四想了想,“好像是小何总有事找您,没见着人,董事长就说您还没下班,叫他要么在家等等,要么公事就等明天办公室再谈。”

这一句话,透出三个消息,一是找她的不是杜明,二是何固熙为了公事找她,大概率是跟李家那桩合作案,三就是,“我哥还要出门?女朋友那儿?”

“或者说,是黄警官那儿?”

丁四的刹车生应声响起,发出“吱——”一声尖锐的响声,江汨罗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差点碰上前面的椅背。

她顿时就恼了,“丁四!”

“抱歉,对不起,江小姐……”丁四惊魂未定,连忙向她道歉,暗怪自己沉不住气。

他转过头,看见江汨罗虽然脸色愠怒,但看起来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口气。

江汨罗看他放松下来的模样,冷笑一声,“至于这么紧张么,我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么?”

丁四讷讷,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就接上了头,但这么久以来,江汨罗一次都没有和他私下交流过,更别提给他传递什么信息了。

他曾经怀疑过江汨罗是不是被杜家策反了,又或者看着杜家这么风光索性同流合污,但上头给他的意思,永远只有等待。

于是他只好安心当保镖,但这位杜家小姐却不是个爱用保镖的,独自出门的时候几乎都是一个人,接触得少,所以他没有想过江汨罗已经怀疑到黄闵柔身上去了。

“您……”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要不要问。

江汨罗嗤了声,“我有我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我只要知道黄闵柔是不是你们的人就够了。”

“她跟我哥是怎么回事?我哥还没发现,还是他已经被策反了?”

丁四听见她这么问,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和黄警官基本碰不到面。”

“那你们有没有别的消息通道?”江汨罗接着问,“总不能你们让我自己找线索吧,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指着我全面接管魅色之后?”

那基本是做梦,今天被庞文武试探了一通,料想他不会那么快就让自己接触到核心业务,真要等……

江汨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耐心和抗压能力一直耗下去。

还有沈延卿,他的心思重,现在就已经这么担心了,再继续下去,他可能要吃不下睡不着,早晚出事。

丁四抿抿唇,还没想好要不要说,江汨罗已经不想问了,“算了,赶紧开车吧,回头我问杨局长也是一样的。”

丁四闻言立刻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他的犹豫,已经让江汨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与他合作。

他不信她,尽管很正常,但江汨罗却懒得去想法子取信他人了,她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但却不知道要怎么改。

她积压的情绪和压力,在外人面前全部释放出来。

丁四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看见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面色沉凝,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路沉默,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阳明山别墅区大门,又渐渐靠近杜家庄园。

下车的时候,江汨罗的情绪已经迅速调整了过来,她脚步轻快的进了门,笑着叫杜明:“姥爷,我回来啦!”

“阿罗回来了?”杜明还在喝茶,抬头看见她,笑着点点头,“你哥本来说要等你回来,又坐不住,说明天再找你。”

“又去黄小姐那儿了罢?”江汨罗问道。

杜明笑了声,“你不也刚约会回来?哎,你们都大啦,姥爷这个老头子就只能自己在家喽。”

江汨罗心里又忽然一涩,垂了垂眼,当没听见他的话,“我上楼去了,您别喝那么多茶,晚上要睡不着的。”

“知道了,不喝了,听你的就是。”杜明笑呵呵的应道,还真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第一百一十章

江汨罗不太关心何固熙找自己有什么事。

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 沈延卿给她发消息,转发杨嘉达告诉她的事情何固熙父母之死有蹊跷。

至于具体是什么蹊跷,去杜家村调查的人说何固熙七八年前曾经回过一次村里, 探望了几位老人就离开了, 之后再没回去过,村里有人说,他是回来问当年他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

那是一场洪水之中的泥石流,灾难差点将杜家村全村覆没, 只有少数几个人和在外打工的人活了下来,后来当地政府号召回乡抗洪, 许多年轻人回来了, 才有现在的杜家村。

何固熙的生父不是本村人,是外地来入赘的, 至于是哪里人,已经没人记得了,只知道按照规矩来讲, 入赘女婿的孩子应该从母姓,但何固熙没有, 他是跟父亲姓的。

“所以杜家村的人都很记得他,也知道他是被当大老板的舅姥爷带走的。”

甚至还好多人羡慕他,要是自己也能有这么个大款亲戚就好了。

“杜家村的人对杜氏都很感激,因为当年村子差点都毁了,是杜氏出钱修桥铺路,修缮祠堂,后来还开了个工厂,解决了村里人的就业问题,在家门口就业, 全村脱贫,一直都是当地宣传的重点。”

江汨罗看得一怔,问工厂生产什么的。

沈延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她,“是个特种设备工厂,生产什么蒸汽阀门之类的。”

江汨罗看了之后,劈里啪啦开始打字,因为有些着急,还几次打错字,“有二氧化碳或者一氧化氮钢瓶吗?”

沈延卿等了老半晌才看到这么一句问题,忍不住失笑,又为她的聪明感到骄傲。有没有二氧化碳钢瓶,当然有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江汨罗忽然松了口气,有进展就好,她真是怕极了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然后忽然有一天,她来你自己原来要做什么都忘了。

“我困了,要睡觉。”

沈延卿看到她这么回复自己,一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前一晚因为庆姐儿的病半夜就被叫醒,就算今天白天补觉也养不回精神,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晚安,好梦。”

江汨罗神智有些迷糊了,听见信息提示音,勉强睁开眼看了一下,看见是他的回复,犹豫了两秒钟,还是选择了睡觉。

她也不担心聊天记录会泄露,因为这个手机早就被沈延卿做过手脚了,不仅无法监听,他们俩之间的聊天记录还会在查看之后的短时间内自动删除。

知道何固熙的身世有问题而且杨嘉达那边已经开始在调查之后,江汨罗就明白这些事是急不来的,于是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些事。

江汨罗的生活开始变得规律起来,每天上午先去医院探望庆姐儿,她现在清醒的时间少,但每次清醒的时候状态都不错,如果不是早就认识,江汨罗都不敢相信她是个精神疾病患者。

到了中午,她就会到魅色去办公,说是办公,也就到处看看罢了,像个吉祥物,在不在关系都不大,反正主事还是庞文武。

晚上她基本都会等沈延卿来吃了饭再走,因与杨氏的合作案已经开始推进,杜氏又被上头盯着,小状况频出,杜明和何固已经很久不在家吃饭了。

“反正回去也是我一个人吃,还不如在这儿跟你吃呢,省事儿。”江汨罗如是回答沈延卿的疑问。

时间已经是九月中旬,学校已经开学快一周了,她挺关心沈延卿的教书生涯,“怎么样,还适应么?”

“还行,感觉......有点微妙。”沈延卿想了想,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说完就笑了起来,眼角轻轻眯着,像是染着骄傲,又像是觉得很好笑,“以前都是当学生,除了小组课题汇报,基本没上过教室讲台,这次当老师才发现......”

他停了下来,微微低头看着她,眼角的笑意愈发浓重,明知道他是故意吊自己胃口,江汨罗还是毫不犹豫的上钩,急忙问道:“发现什么了?”

“发现台下学生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清楚,玩手机的,睡觉的,开小差说话的,传纸条的,有的人就是不愿意听课,想扔粉笔头。”

他说完,长长叹口气,满脸的无奈,还伸手揉着眉心,不住的摇头。

看来沈老师真是为这些未来的白衣天使操碎了心,江汨罗哈哈大笑,拍拍他的大腿,“不用操心这么多,等上了临床,被带教和病人的问题毒打过了,就会知道当年上课不好好学习有多可惜了。”

说完她觉得实在好笑,趴在办公桌上闷笑个不停。

沈延卿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了,他一边腿撑地坐在办公桌边沿,低头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她柔顺的头发,眼底的温柔像水一样溢出来,将她整个人都纳入眼底,“阿罗,你今天开心么?”

他的声音轻柔,像午夜时分母亲哄婴儿入眠的乡村小调,江汨罗听得愣了愣。

她趴在桌子上,把脸换了个方向,对着他的腿,眼睛平视他灰色的西裤布料,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

“我怕你是用高兴来掩饰不高兴,笑着笑着,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沈延卿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停了,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看她的目光仍然温柔得如同三月天里拂面而过得春风。

江汨罗没有起来,只斜着眼睛和他对视,像在思索什么,半晌才收回目光,坐直起腰来,伸手拉过沈延卿的右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怎么会,在你面前我不需要装,不是么?”

面对杜明,她的感情很复杂,总要压抑自己扮演乖巧听话的外孙女,装作对未来一无所知。

面对梁睿和江媛的偶尔问候,她要让自己字里行间看起来很好,不让他们担心。

只有面对沈延卿时不需要掩饰,因为她的一切他都知道,并且抱以理解。

沈延卿垂着眼,看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手指,还是那样圆润,与修长扯不上关系,漂亮的指甲做得精致,显示这主人的养尊处优。

“阿罗,你想不想去听我讲课?”他想了想,既然刚才他说学校的事她那么高兴,不如就让她再高兴一点?

江汨罗微微一愣,眼睛里迅速闪过好奇和兴奋,“......可以去吗?周几?”

“周三和周五上午,每个班两节课。”沈延卿道,说着又解释,“不过你也知道,外科学不止一个老师,有的章节是其他老师上,只不过我的课多一点罢了。”

“这个我知道。”江汨罗点点头,转头翻了一下桌上的台历,“那就周五怎么样?”

沈延卿应好,江汨罗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让人送饭上来,很快就吃完,跟他一起下楼,在一楼遇到几个年轻人,一边走一边大声说什么今天也要几个气球之类的,有一个劝别要这东西不太好,另一个就道:“这又不不会上瘾,怕什么,你是不是不敢,看你一脸怂样儿!”

另一个同伴也附和道:“你要是不敢就回家去,别在这儿扫兴!”

那人被这么一激,不干了,“谁特么不敢了,少尼玛小看人!”

一路拉扯着上了二楼,有服务员看见江汨罗,忙向她问好,她点点头,看着沈延卿出了魅色的门,转身回来。

她靠着前台的桌子,一边吃哈密瓜,一边好奇的问:“刚才我听那几个小孩儿说气球,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那种做咖啡和蛋糕用的气啊,小瓶的那种。”前台见是她问,也毫不隐瞒的告诉她道,“这几年好些客人都喜欢这东西,有的人来就是专门为了这个的。”

“我怎么没看见有菜单上有这个啊?”江汨罗又问。

对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是会员福利,而且是只有金卡以上的会员才有资格知道。”

金卡最低消费是每年五十万,在往上,是钻石卡和江汨罗手持的黑金卡,消费额就更高了。

江汨罗目光一闪,紧接着问:“那咱们用那么多这东西,不会有人查么?”

前台刚要给他解释,就听见另一个女声传了过来:

“这又不是毒品,咱们也不是明码标价的卖,谁会查,只要陈老板不说,谁会知道,都是正规生意,谁会管这些,嗤——”

我想牵你的手

  • 作者:山有嘉卉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7.2分

金泉阅读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分享站点所提供的公开引用资源,未提供资源上传、存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