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舌头有倒刺,刮在皮肤上,刺刺的微疼,还有点痒。
江汨罗今天煮的是花甲粉丝,起锅热油后加入一小勺豆瓣酱炒出红油,再倒进蒜末、洋葱碎和小米辣炒香,放小米辣的时候她也没敢多放,犹犹豫豫的,既想吃点重口的,又怕太辣了。炒香后加生抽、蚝油、香醋和糖炒匀。
拿一个砂锅,锅里也不放油,直接在锅底铺上金针菇和泡好的粉丝,最上层放花甲和虾,然后倒进炒好的料汁和水,盖上锅盖等煮开后再煮五分钟。
料汁的方子是她在网上搜的,开始有些担心,可等听见咕嘟嘟的声音,看见有热气和香气冒出来,她就知道难吃不到哪里去。
原本恰好的一人食,在加入沈延卿一个大男人后变得分量不够了,江汨罗看着冰箱,有些苦恼。
要不然把它煮成火锅算了,像吃鸡公煲那样,吃完了鸡肉,还能放点菜进去煮,就这样罢。
打定主意后,她又费劲吧啦的从柜子伸出翻出买来后就没用过多少次的电煮锅,洗干净备用。
沈延卿听见厨房里哗啦啦洗东西的流水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家的感觉。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写周记作业,有小朋友写:“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有时我放假的时候,如果吃完饭还早,就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逛街,散步。”
那时他很羡慕,因为没有过这种体验。沈长河永远忙碌,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对他永远严厉,永远板着脸,就算考了满分也不曾得到他一句夸奖。
封悦呢,学生比儿子重要,她要改作业,要备课,要家访,她关心学生,却忽略了儿子,她开始关注他时,他已经初中。
沈延卿很小就学着要独立,后来搬去豪庭雅墅,房子太大,他住二楼,卧室书房门一关,一楼的动静就听不见了。
“真羡慕你们。”他低声的对十五说,“能每天都吃着妈妈做的饭,好好长大。”
或许是身体不适,他格外的多愁善感。
十五歪歪头看看它,又看看两个哥哥,然后一下就跳进他怀里,踩着他的大腿,抻着脖子去够他的下巴。
“喵——”你别难过呀,十五亲亲你。
沈延卿用左手环抱住它柔软的小身子,微微低头,让它舔舔自己的下巴,痒痒的,有点疼。
“洗手,吃饭了。”江汨罗端着电煮锅出来,又折返回厨房。端出牛肉丸、鸡胸肉和青菜,还有一盘红烧肉。
红烧肉是做好了准备冻进冰箱明天吃的,现在看来,明天的菜还是再想办法罢。
沈延卿听见她叫,便将十五抱到一旁,起身去洗手,路过江汨罗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火味。
不那么清新,却让他不由得眼眶一热。
“快点,不然一会儿凉了。”江汨罗端着米饭,同他擦肩而过,把饭锅放到桌上后,又驱赶闻香而来的三只,“哎哎哎,下去下去,不许上桌,这些狗和猫都不可以吃的。”
“不听话要被关起来哦。”
她说完,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沈延卿洗好手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江汨罗给他递了一个调羹,“你用这个罢。”
他顿了顿,接过来,低声道谢,垂头的刹那隐约可见狼狈。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无力的一面,沈延卿亦然。
江汨罗戴着一次性薄膜手套,把锅里的花甲肉都小心的剥出来,虾也是,这样他就能用调羹舀来吃了,“红烧肉的汁,你擓一点捞饭吃。”
沈延卿点点头,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乖巧得像个小孩,用左手笨拙的吃着饭。
“你的复健……是怎么做的?”江汨罗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他的右手,却又忍不住好奇。
“就是用理疗仪……”沈延卿嘴里还有一块肉,听她问了,匆匆的咽下,这才继续道,“用电极片贴在手上,通过一定电流来刺激神经恢复知觉,缓解肌肉痉挛的疼痛。”
“下半年就开始做针灸,这个应该没那么痛。”
听着就叫人觉着疼,江汨罗眉头皱一皱,“你手这样……刚才是怎么开车回来的,没出事?”
沈延卿闻言握着饭勺舀饭的手顿了顿,有些讪讪的,“我没开车,打车回来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下来,“我开不了的,没力气了。”
神色跟声音都沮丧起来,江汨罗嗯了声,“这样安全,应该的。”
说着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吃饭罢。”
她想问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受这样的伤,意外,还是人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想起帮他搬家那天看到的东西,书箱里的医学杂质和心脏外科学大部头,明显不是什么科普书籍,看封面就知道专业精深得很。
可是他不是一个在信息科修电脑的工程师么,为什么会看这种书?
江汨罗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秘密,不住的抬头拿眼神去瞟他。
“怎么了?”沈延卿放下饭勺,摸摸脸,“我吃脸上了么?”
江汨罗摇摇头说没有,又沉默半晌,说了句劝解的话,“沈先生,丟得开往事,人生才能不断前行。”
她总莫名的觉得,沈延卿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样子。
沈延卿闻言一怔,想到她的事来,少有几次提及家人的时候,她都说姑姑怎么样,而从没提过父母,想想就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了。
于是他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丟得开吗?”
这下轮到江汨罗错愕沉默,半晌她撇撇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丢不开。”
沈延卿轻笑,你看,道理谁都懂,但能做到的,十无一二。
江汨罗听见他的笑声,顿时闭紧了嘴巴,在心里暗自懊恼,叫你多嘴,真是闲的,自己的事都没闹明白呢就去管别人,活该你被怼!
这顿饭余下的时间两个人都很安静,除了江汨罗偶尔斥两句跳上椅子要上桌的初一,再没其他对话。
吃完饭,江汨罗收拾了碗筷扔进洗碗机,把电煮锅洗了后放起来,刚要从厨房出来,就接到客户的电话。
是白天刚来拿过药的老猫小花的主人打过来的。
“江医生,小花走了,以后我不用去拿药了。”
江汨罗一愣,脚步停在了原地,既意外,又觉得啊这一天真的来了。
“白天从你那里回来之后,我出去买菜,回来就看到它趴在窝里,当时就觉得不好。我抱着它,一直抱着,到太阳下山。”
“我跟它讲,小花,如果你想走的话,就走吧,不要怕,我陪着你……然后、它就走了。”
“我觉得它肯定是怕,它以前胆子好小的,晚上连阳台都不敢去,一只虫飞过都可能吓到它……”
江汨罗放松身子靠在身后的流理台边沿上,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大姐用一种轻松又甜蜜的语调说起小花和她的往事,有种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的欢喜。
或许是为了有一只猫能得到主人全心全意的爱,一直到寿终正寝,又或许是为对方能留有这么多美好回忆。
因为人生在世,分离才是常态。
“你以后还养猫么?”她最后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电话那头的人毫不犹豫的道:“养啊,说不定小花还会回到我身边的,江医生,如果你有合适的,能不能通知我?”
江汨罗笑着应了,想到也曾经答应过周洲替他们公司找一只大橘当吉祥物,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挂了电话,她从厨房走出去,客厅里一片安静,初一蹲在茶几上,十五和初七站在沙发边,三个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沙发上的人。
见她出来,一齐转过头,细声细气的嗯了声,然后初一跳下茶几向她跑来。
咬住她家居服的裤腿往沙发边上拖。
沈延卿睡着了,侧着身,背后是一个红色的抱枕,左手垫在颈窝和脸颊下边,右手伸出了沙发外,手指放松的垂着,呼吸平缓。
她低头打量着他的睡容,安静极了,像一个孩子,让人不忍惊醒。
但她狠了狠心,还是伸手摇摇他肩膀,“沈先生,起来了。”
沈延卿正做着梦,梦见自己在看不到尽头的楼梯上不停的跑,忽然被人打断,猛然惊醒,然后一愣,“……哦。”
“你该回去了。”江汨罗毫不留情的提醒道。
他撇撇嘴,“……哦。”
这下江汨罗一点都不心软了,直接将他送到门口,又道:“这么晚了,初七就别带了罢,明天我带它去医院。”
“行吧。”沈延卿低头换鞋的动作慢吞吞的。
但再慢也花不了多久,等他一出门,身后就响起一声无情的关门声。
沈先生:“……”女人心,海底针,刚才吃饭还好好的,现在就把人家扫地出门了,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沈主任:嗐!我以为睡着了能蹭个沙发来着……
江医生:???
第四十四章
夜里下了雨, 晨起时已经停了,江汨罗打开露台的窗,风带着微微的潮气, 从窗台蜂拥着挤进屋里。
屋子里响起“咔咔”吃东西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三个小家伙排成一排吃着它们的早饭。
初七站在两只猫身边,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好像它是这个家里原就存在的一员。
她走过去揉揉它们的脑袋, 然后去洗漱,早饭吃得简单, 两片烤吐司和一杯热牛奶就够了。
吃完早饭后找牵引绳给初七套上, “走,出门了, 初一十五,你们在家乖乖的啊,妈妈晚上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初一:“喵——”你早点回来啊铲屎的!
十五:“哎——”妈妈我会想你哒。
江汨罗关门前一刻看见初一一脸不耐烦的瞅着自己, 而蹲在鞋柜旁的十五则乖巧无比,还甩甩尾巴。
啧, 还是小姑娘好。
原本这天杨烨就要回来上班的,结果家里有事,他又打电话说不过来了,照旧是江汨罗他们三个人上班。
中午吃过饭没多久,孟菲菲接到电话,那边说自己的猫生病了,抽搐,去别的医院检查还做了磁共振,脑炎, 很严重,建议她给猫安乐死,她不愿意,想再找医生看看能不能用药,努力一下。
孟菲菲听到她这么一说,赶紧道:“你赶紧过来,别耽误时间了,记得带齐资料过来啊。”
等对方再三确认一定会过来,她就小跑着去告诉江汨罗:“江医生,有个脑炎的猫咪主人马上要过来。”
她把电话里听到的情况告诉江汨罗,江汨罗听了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她来的话就让她直接到我诊室来。”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一个穿着大红色连衣裙梳着泡面头的中年大姐抱着一只白猫匆匆而来。
“猫诊室3找江医生,快去吧。”
孟菲菲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大姐就从她眼前飞也似的走过去,留下一角红色的裙摆,和一阵来自香奈儿香水的香风。
“医生,你快给我的咪咪开点药。”
江汨罗正在看电脑上的药品说明书,就听见诊室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意识就抬头看过去,还没看清人影,就听见这么一句。
她难道:“先来让我看看,公猫母猫,多大了?”
“哎呀,医生你不要问这么多了,快点给开药啊,它很难受了的。”中年大姐满脸着急的催促道。
江汨罗耐心道:“那也要我看过它的情况才行啊,资料带来没有?你在上一个医院做的检查结果。”
“……没有,没有的。”中年大姐闻言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江汨罗惊讶道:“你不是跟我们接电话的同事讲你在别的医院做检查了吗?验血报告和磁共振图片呢,没有吗?”
可能是听出江汨罗语气中的怀疑,中年大姐着急的掏手机,“我没有骗你,咪咪真的是脑炎,你给我们开点药就可以了嘛,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一边说一边点开一段录音让她听。
录音的环境很嘈杂,大概是偷偷录的,录音里的人说:“……你这个是脑炎引起的,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就算救回来也留后遗症了,一辈子的……”
听到这里江汨罗已经觉得有点奇怪了,“你到底有没有给它做检查?”
“我做了!”大姐嚷了起来,满脸着急,又很不满,“我就是想开个药而已。”
听见这句,江汨罗眼皮一跳。
她不动声色的按了一下签字笔的笔盖。
“大姐,如果你做了检查,能不能把检查结果给我看看?你要是不想给,那就要重新在我这里做一次检查了,没有检查结果我是不能给你治疗方案的。”
“什么?你说什么!?”大姐一听她这话,顿时就炸了,“你是不是想骗钱啊?我都说了,别的医生已经确诊是脑炎了,还有什么可检查的,你直接开药不就完了吗!?”
“不是这样的。”江汨罗耐着性子,认真解释道,“脑炎是分很多种的,有化脓性的和非化脓性的,化脓性的脑炎可能是因为头部创伤、临近部位化脓灶波及、败血症及脓毒血症经血行性转移导致。非化脓性的就可能是病毒性或者细菌性传染病和细菌毒素中毒引起的。”
“还有的是因为寄生虫进入了脑部导致的,病因有很多种,要经过临床病理诊断,我才可以给你治疗方案呀,你没有检查结果带过来,又不愿意做检查,我怎么可能给你开药呀?”
“万一不是脑炎,而是其他病引起的相似症状呢?”
江汨罗解释的时候,这位大姐一直嗯嗯的应着,她刚一说完,对方立即就怼起她来,“为什么不可以,诊断都很明确呀,就是脑炎,我看你根本就不懂治,哼,你把你行医资格证拿出来我看看!”
“净糊弄人,就是想骗我的钱!呸!我要打110取缔你们这样的黑心医院!”
越说越胡搅蛮缠起来。
江汨罗看见被她紧紧抱在怀里虚弱的睁开眼看了一下又合上眼奄奄一息的白猫,心里一提,赶紧道:“大姐,你冷静一点,它……”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怎么样,怕了吧?要是怕了就赶紧给我开药,休想骗我!”
“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小丫头片子毛没长齐就想出来骗人?哼!”
江汨罗顿时就被气笑了,她还真以为她是怕了,又听她嚷嚷要找负责人理论理论,便示意丁洋去给杨烨打电话。
丁洋警惕的看一眼这位大姐,然后出去打电话。在门口遇到闻声赶来的何洛洛和张裕翔,“怎么回事啊?”
“是啊,吵吵闹闹的,菲菲不是说有个很重的猫要过来吗?”
丁洋无语的摇摇头,把诊室里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继续给杨烨打电话,留下俩人面面相觑,又担心不已。
诊室里的中年大姐已经在叫嚣着要打110了,江汨罗终于觉得不耐烦,点了一点头,“行,打吧,这里有摄像头,我也不怕。”
反正又不是她的猫,主人都不心疼,她一个外人操心个什么劲呐。
中年大姐真的打了110,然后一屁股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了,不住的骂骂咧咧。
江汨罗一脸淡定,转了转手里的签字笔。
丁洋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江医生,我们来打预防针啦!”
江汨罗抬头一看,露出个笑脸来,“小白。”
小白的主人一进门就察觉到诊室里气氛不对,“江医生,这是……”
“一点小矛盾。”江汨罗笑笑,并不在意,“来,让我看看小白,好久不见了。”
同样是白猫,这个就活泼精神,一出猫包就在检查台上走来走去,喵喵叫的声音充满好奇。
江汨罗刚给它称好体重,就听那坐在一旁的中年大姐忽然道:“妹子,我劝你换个医院,这家医院很黑心的,小心给你家猫打假疫苗,弄死了可别哭。”
这话何其恶毒,江汨罗脸色一沉,刚要顶回去,就听小白的主人道:“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家小白就是在这里生的,打在娘胎开始就是江医生看的,江医生好不好,这家医院好不好,我不比你清楚?”
“这年头真是奇怪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养宠物了,嘁。”
这位姐也不是好脾气的,刺起人来也怪疼,对方一听就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当了驴肝肺,“哎你怎么说话的?”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怎么说话的啊?”小白的主人立刻就回嘴道。
小白一脸淡定,江汨罗劝了句,被那位大姐骂了一句说是假好心,登时就不做声了。
结过丁洋递过来的疫苗,她给小白打了预防针,然后抱着它,等110来人。
杨烨接到电话从家里赶来的时候,农委执法大队的人也刚进门。
是来了解情况的,听那位大姐说自己带猫来看病却被医生强制要求做检查,江汨罗挑挑眉,直接按下了签字笔的录音播放开关。
对的,这支签字笔同时也是录音笔,是杨烨为本院每个医生和助理统一配发的,因为以前就试过有理说不清又拿不出证据只能认栽的情况。
录音放完,江汨罗还补了一句:“治疗方案是谁检查谁诊断谁来出,没有检查结果给我,我的确不能给你开药。”
只说是脑炎就想拿药,说得难听点,万一她给了药,回去后猫死了,肯定要来找她麻烦,她可不愿意惹一身骚。
事情清楚了,农委的人调解了几句,江汨罗没吭声,全程是杨烨应答的,当面态度挺好,等农委的人一走,他看一眼还没走的中年大姐,哼了声。
按了电话叫保安,“把她赶出去,认准这个人,以后不要让她进来,咱们医院挣不起她这几分钱。”
这就粗暴的把人赶走了,再拍拍裤腿,“没事儿了,我回去了啊,明天再过来。”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江汨罗下午下班得早一点,沈延卿还没来,她给他发了个信息,就带走了初七。
沈延卿接到信息时,正在院办开会,说的是由领导要下来视察,让各部门配合做好准备工作。
“延卿,你们医工部这几天一定要保证临床各科室的设备使用安全,别掉链子了。”
“好的。”
“两个机器人确定没问题吧?领导可是点名了要看的。”
“没问题,使用正常。”
他一边应着,一边腹诽沈院长,你不跟人家说,人家怎么知道你有机器人还点名要看?
他也不想想,这是能瞒得住的么,不说别的,就说小药师那萌萌哒的声音和悦耳的音乐声,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听到。
会议一散,他就马不停蹄的下班,会议精神改为先由微信传达,明早再开会传达一遍,也就够了。
他到江汨罗哪里时,江汨罗是咬着雪糕棍子开的门,一股巧克力的味道浓郁香甜。
医院对门的便利店上了新品,江汨罗下班时转进去,再出来就提了一兜子的雪糕和其他甜品。
沈延卿看着她,有心想劝别吃这么多冰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江汨罗见他望着自己,微微愣了愣,“……你也想吃雪糕?”
说着转身在茶几上拿起一个递过去,“喏,给,拿出来在室温下放了一会儿的,味道特别好,像吃高级奶油。”
沈延卿接过来,犹豫了一下,算了,等他吃完再劝。
这个生巧味道的确是好,浓郁细腻,很有层次感,沈延卿想起电视上一度热播的巧克力丝滑广告。
江汨罗抿着雪糕,站在窗前用逗猫棒逗十五,初一跟初七为了一只鱼玩具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赛着哼哼唧唧。
等她吃完雪糕,就转身去了厨房,刚进去,就听见后面一阵细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汨罗立即扭身看过去,撞上沈延卿错愕的目光,他怔了怔,随即别开眼,一副被抓包的尴尬样儿。
“我……我就是来看看……”他摸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努力镇定下来。
江汨罗眉头一挑,“这里是厨房,有什么好看的,你家没有么?”
“是没有。”沈延卿点点头,老实道,“基本不开火。”
江汨罗:“……”怎么的,你还挺得意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鼻子挤出一声哼笑,“还想蹭饭?”
沈延卿没好意思答应,但神色就是那么回事,就差没在脸上刻“是”字了。
这是江汨罗一天之内第二次被气笑,好心收留他吃几次饭,还真上瘾了,当他是初七啊?
“择豆角,今天吃豆角焖面。”她从冰箱拿出一把豆角放进菜篮里,塞到沈延卿怀里。
沈延卿手忙脚乱的接过菜篮,嘴角一翘,就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主任:原来蹭饭技能也不用学的,自然就会了。
江医生:……滚!
第四十五章
沈延卿没怎么做过家务, 右手又受过伤没那么灵活,于是他择豆角时特别专心致志,一点一点的慢慢来, 每一段豆角都择得一样的长度。
江汨罗肉都切好了, 回头一看,这人专心到仿佛如临大敌的模样,整个人都绷着,一时有些疑惑, 这是择豆角吗?
怎么看着像要给豆角做手术啊!?
“……大哥,您能快点么?”她忍了忍, 还是忍不住出声催促。
沈延卿忙应道:“快了, 快了。”
江汨罗凑近前去一看,小篮子里择好的豆角码放整齐, 不像要洗,倒像下一秒就上菜。
登时脑门三道黑线,“你怎么不干脆拿尺子量着来择?”
沈延卿抬眼, 有些茫然,“……这个没必要罢?”
“你也知道没必要, 这是要吃的,又不是拿去展览,要那么整齐做什么。”江汨罗一面没好气的吐槽,一面伸手拿过一根豆角,啪啪几下择完,“等你择好,都半夜十二点了。”
沈延卿眨眨眼,慢吞吞的回了句,“……不会的。”
嘿, 你还真敢应:)
江汨罗气不打一处来,挥手赶他出去,“走走走,别在这里晃荡,烦死了。”
沈延卿被骂得愣了愣,他第一次见她发火,还是对着他,却并不觉得恼怒,反而有些高兴。
如果一个人在面对你时,永远笑脸相迎,永远情绪稳定,那你一定没有走进他最近的圈子里,至少在他看来,你不值得他为你生气。
“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沈延卿被赶也没有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江汨罗洗菜的背影,“生理期来了?”
他记得上妇产科学时,老师有说过,女性月经之前由于体内的雌激素、孕激素水平代谢发生波动,会导致体内的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调节异常引起情绪改变,多表现为烦躁、焦虑,也有的人表现为情绪低落、多愁善感。
搞得他轮科时轮到妇产科就天天提心吊胆,要面对那么多女同胞啊,带教是女的,病人也是女的,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就情绪爆发给他兜头一顿臭骂哇。
江汨罗被他问得不好意思,家里人都不会问这种问题,更何况是他。
“……你胡说什么。”她闷闷的应了句,幸好背对着门口,他看不见自己升温的脸。
沈延卿哦了声,“那就是……今天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说说?”
他的声音太过平缓而笃定,仿佛很确定她今天就是遇到什么事了,让江汨罗想否认都说不出口。
“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小事。”江汨罗低头轻轻搓洗着豆角,拿起来沥水,然后一边准备炒肉一边说着白天的事。
“……如果不是有监控有录音,如果不是小白的妈妈也在,事情恐怕没这么容易说清。”大概率是息事宁人吧,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每一次都免不了心情受到影响。
沈延卿听完,沉默半晌,说了句:“原来医闹真的不分物种的。”
说完轻笑一声,有些轻蔑,也有点自嘲。
江汨罗听见这声轻呵,愣了愣,下意识扭头想去看他,却只看见他逗着初七往回走,又弯腰把十五抱起来的背影。
十五趴在他的肩膀上,朝她喵喵叫了两声,眼睛眯起来,仿佛很高兴。
江汨罗想问的问题在舌尖一顿,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起锅炒肉,特地放点五香粉增加香味,料酒去腥,生抽调味,老抽上色,再加入豆角炒至变色,再放蚝油和盐调味,一股豆角炒肉的香气立刻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江汨罗往锅里添了点水,然后在豆角上均匀铺一层手擀面,盖上锅,中火慢炖。
等面条出锅的时候,她准备了一个凉菜,黄瓜拍碎切断,加蒜蓉、陈醋、酱油和糖拌匀,再加进香油和切碎的一小颗小米辣拌匀,倒进盘子里,那边灶上的焖面也好了。
用两根筷子把面条和菜肉拌匀,分别装进两个盘子里,一手一个端着一边往外走一边叫:“吃饭了。”
结果刚走到餐桌边就看见沈延卿在给初一和十五味鸡肉干,就说了句:“你们俩怎么又吃零食?总不好好吃饭,看人家初七就不吃零食。”
转头看见自己的一面镜子不知怎么的跑到了地上,就在餐桌的餐边柜边上,已经碎了。
江汨罗一愣,随即赶去看家里的监控,好么,初一这家伙,早上她出门后它就溜进卧室,把梳妆台上的镜子扒拉出来玩,叼着跳上餐桌,再跳上餐边柜,把镜子往下一推,“啪”,碎了。
这可是她半个巴掌大的手把镜啊,周围还镶着黄铜镜框,那么重,它居然能有力气拖出来还跳桌子柜子。
江汨罗顿时气得直骂:“初一你是不是要上天啊!万一你被碎玻璃扎到手怎么办?猫爬架还不够你跳吗,为什么要去爬梳妆台,还有柜子,东西砸了压到你怎么办?”
柜子上东西不多,但有一个许愿少女的摆件,刚搬过来时江媛和梁东山来看她,她带他们去吃饭逛商场时江媛特地给她买的,后来有了初一十五,她舍不得把摆件收起来吃灰尘,就用双面胶把它固定在了柜子上。
可谁也不能保证它一定不会掉下来,所以她总是教导两个小家伙不许爬上柜子。十五是很听话的,也不爱动,只有初一,喜欢爬好处,享受跳跃的快感。
她噼里啪啦一通数落,沈延卿都听懵了,“……怎、怎么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玻璃。”她拿来扫帚,一边清理一边埋怨,“总不让人省心。”
沈延卿过去一看,也吓一跳,在不被注意的角落里摔碎的玻璃,如果没被及时发现,不说对小动物是个隐患,就是家里的大人,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被扎到。
这下子他也没法儿帮初一说好话了,更何况江汨罗今天明摆着心情不怎么美丽。
初一被它妈妈这一骂,有点懵了,抱着鸡肉干想了想,默默放下,低眉顺眼的蹲在原地——它以为自己挨骂是因为吃零食。
等江汨罗去清扫玻璃碎片,不看它了,它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抱起肉干,悄悄跑到角落的垫子上躲起来,背对着人,一点一点的啃肉干,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至于十五……小姑娘懵懂的歪歪头,开始复制哥哥的一举一动,也蹲在角落里偷偷啃肉干。
初七特别仗义,跑到它们旁边守着,看着大人在干什么,一脸警惕。
等沈延卿回头想找它们,就看见两个背对着他们的背影,一开始以为俩孩子是被骂自闭了,走近一看,好家伙,正吃着呢。
顿时失笑不已,听见江汨罗在一边又喊了一次吃饭,这才转身走了。
“怎么了?”见他满脸笑意,江汨罗一愣,问道。
“笑它们呢。”沈延卿洗了手,一边擦水,一边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你说这几个小的,是不是要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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