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可能是察觉到门口的视线,沈延卿有抬头看过来的趋势,江汨罗又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她在诊室门外的座椅上拣个位置坐下,对面就坐着刚才见到的一家三口,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不停的打气安慰。

江汨罗好奇的看着他们,看见那对父母华发早生的双鬓和朴素的衣服,想来为了给孩子治病,他们每天都在操心奔波。

这是每个有病人的家庭都会有的艰难。

江汨罗想起曾经来过自己诊室的一只患了癌症的狗狗,建议手术,但价格有点贵,主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保守治疗,原因只是因为家里两个老人一个癌症一个痴呆,实在无力支付给狗狗做手术和住院的费用。

她记得那一天,这个主人抱着她从小养到大的狗狗,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说希望它下辈子不要做自己的狗狗了。

无论在人类医院还是动物医院,都会见到这样艰难抉择的场面,有时候江汨罗也会想,实现看病自由才是真的财政自由吧。

对面的一家人似乎发现了她,正齐齐看过来,江汨罗连忙向不好意思的笑笑,刚要挪开眼,就听那位妈妈有些不赞成的道:“姑娘,你来看病怎么还化妆?好看是好看,可是医生看不清楚你的真实脸色啦。”

“是啊,医生说过,这样会掩盖病人的真实信息,给他们诊断带来很大干扰,增加误诊漏诊率的。”

江汨罗一怔,随即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找人的。”

对方听了也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又问道:“那你是做医药代表的吧?我以前见过你们这行的,时不时就要来堵医生谈工作,也真是辛苦。”

可能是因为等待的时间还要很长,有些无聊,对方似乎要和她开始聊天了。

江汨罗哭笑不得,只好再解释道:“也不是,我是来找……我家属的。”

说完她就又愣一下,家属,这两个字说出来,怎么就有种隐秘的欢喜从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突然冒出来呢?

不过她的解释并没有让对方的谈兴淡下来,反而哦了声,又找到了别的话题,“今天不是周末,姑娘你不用上班啊?”

“最近不上班。”江汨罗笑着应道。

“休年假是不是?我也打算休年假,要是今天能住上院的话,我休假刚好陪孩子做手术。”

“对啊,我俩就轮着休,奶奶也过来,做手术就不会怕了。”

江汨罗笑着听他们说话,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孩子正看着自己,又或许是这家人表现得很乐观积极,总之她并没有觉得对方让自己不耐烦,索性也和他们攀谈起来。

聊天的时候江汨罗才知道这个孩子是法洛氏四联症,一种复杂的先心病,包括肺动脉狭窄、室间隔缺损、主动脉骑跨和右心室肥大四种心脏的先天病变。

“医生说了,他这样的小孩,如果发现了不早点治疗,就很难活到成年,就算能活到成年,身体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江汨罗疑惑道:“那是不是尽早手术才好?他都十岁了,怎么还没做手术?”

“以前没有发现。”孩子的母亲有些自责,“都怪我们当家长的,工作忙就把他扔给老人,奶奶也不懂,只觉得他体弱多病,不让出去玩,到读小学了接回来,又没及时重视,还是前年他在学校活动的时候不对劲,老师通知了我们才知道。”

“后来我们去医院查了,听说做了手术也可能……就没下定决心要手术,只是保守治疗,想等他大一点身体好一点再做也不迟。”

孩子的父亲也叹口气,“当时我还在国外做工程,等外派结束回来,再去医院检查,人家医生说他们医院小,暂时做不了这种手术,让我们到大医院看看,结果又没有床位……”

总之这里头有许多困难,他们一开始或许都没想过这个病会这么严重,毕竟旁人家的孩子有些也是心脏病,可就能活得好好的到十七八岁再做手术。

江汨罗点点头,安慰了句:“现在做应该也可以,才十岁,还不算很晚,有希望就别放弃。”

不管之后到底如何,既然他们眼下已经知道自家的病和别人的不一样,也知道要赶紧做手术,她就该让他们往好的方向去想。

有的时候,抱着希望行走,哪怕这份希望再渺茫,也可能出现奇迹。

“唐轩轩,唐轩轩回来了吗?”真是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像在找病人。

江汨罗回头去看,就见沈延卿的真是门口站着个穿着短袖白大褂个子很高的女生,齐耳短发,眉目英气,看起来十分利落。

对方也看了过来,但目光只停留了一瞬间,然后江汨罗就看见对面那家子人忙应道:“回来了,回来了。”

“快快快,别让医生等。”

“你先带儿子进去,我收拾一下这些东西。”

当爹的一面应,一面迅速叠着刚才给孩子披着的外套,把它和水杯往袋子里一塞,急忙也起身跟进了诊室。

江汨罗抬手看看手表,原来已经下午五点过三刻了,难怪周围人少了许多。

没人和她说话了,她便一边玩手机,一边支着耳朵听诊室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

和妇产科进去一个病人就关门不同,这里心血管外科的诊室基本都不关门,她又坐在门口,沈延卿的声音很容易就跑进了耳朵。

“……我不建议你们做格林然后向姑息治疗方向发展,还是尽快做根治手术,哪怕追求稳妥,也可以侧切行BT手术,然后做快速二期或过半年后复查心脏彩超看看,左心室是否发育达到指标,然后再做根治术。”

“医生,他这个左心室发育不好,不影响手术吧?”

“其实左室发育差不是他能不能手术的考虑因素了,很少见到因为左室问题不能做根治的,最好做个造影,看看肺动脉的发育情况。”

说了一会儿,到要收住院了,沈延卿却又道:“我们这边收不进来了,今天几个冠心病想住院做手术的,急的我都让他们到别的医院,不急的我都让他们回去等等,过几天住院部给他们电话再来。”

“那那那怎么办啊?医生你帮帮我们吧……”

“别着急,我打电话问问儿童医院,现在都开展微创手术了,你们也不必很担心……喂?张师兄,我是延卿,你那边还有没有床位,我这儿有个法洛的孩子……对对对,才十岁,你帮帮忙……”

“好好好,改天请你吃饭。”

等沈延卿联系好儿童医院的床位,将千恩万谢的这家人送出门,又摸摸孩子的头,安慰道:“别怕,手术很快就能做完的,等你好了,就能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玩了。”

孩子仰着头,望着他的脸一片濡慕,“谢谢医生叔叔,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当个医生。”

“行啊,我就等你和我做同事了。”沈延卿眼睛一皱,笑容愈发明亮起来。

江汨罗一声不出,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他没有发现她,可是她却一直看着他。

穿着白大褂的沈延卿如同身穿铠甲的守卫,手执利刃,将要去披荆斩棘,却又在路上与一个孩童闲话家常。

她忽然想起《太平广记》里一句话,“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好像有些不恰当,可放在低眉垂目一片温和的沈延卿身上,又有点像那么回事。

普度众生啊,医生在这片苦海里,不仅要渡别人,还要渡自己。

才送走这家人,沈延卿回头想问庄娜还有没有病人,结果才抬眼,就看见跟前不到一米远坐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年轻女郎。

他愣了愣,随即面上现出惊喜,“……阿罗?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下课早,我来看看你啊。”江汨罗站起来,笑盈盈的解释道。

说完她又眨眨眼,语气有些调侃,“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医生穿白大褂的样子。”

沈延卿忍不住想抬手蹭蹭鼻子,又觉得不干净,只好作罢,将手抄进了白大褂口袋里。

然后眉头一挑,学着她的语气道:“认识了这么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江小姐这么珠光宝气的样子。”

身上穿着C家新款小黑裙,脚上踩着不看牌子光看那银光闪闪的鞋面就知道很贵的尖头细高跟,钻石耳坠在披落肩头的卷发间若隐若现,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和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链显然是一套,还有那枚著名的星月腕表,从前她没有这么隆重打扮过。

不过真好看,他想。然后和她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江汨罗刚要问他是不是能下班了,就听见身后有人气喘吁吁的叫道:“沈医生,沈医生,我检查回来了,还以为你下班了呢。”

沈延卿收起看江汨罗的目光,笑着让来人先歇会儿,“你可不能剧烈运动,下次慢慢走,只要你们还有一个去检查的没回来让我看结果,我就不会下班。”

他让病人先进诊室坐着,又看向江汨罗,温声道:“阿罗,你等等我,好不好?”

江汨罗笑得眼睛弯起来,“去吧,以前都是你等我,今天换我等你一回。”

庄娜站在门口偷偷往外看,觉得挺好奇,原来这位美女是沈老师的熟人啊?

这个病人回来了,没一会儿,又有病人陆续来看结果,等沈延卿真正忙完能下班,已经快七点了。

同楼层的诊室一间间陆续熄灯关门,江汨罗听见有在互相问:“老张你还不走?”

“马上走,等等我,洗个手”

“叶医生下班啊?”

“是啊,你也才下班啊,今天人多不多?”

下午刚来时的喧闹已经一去不复返,变成了走路都有清晰的回音,江汨罗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

“在想什么?”头上突然落下一个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和又带有笑意,甚至还有些沙哑。

江汨罗回过神来,躲开他的手,“……你好啦?”

“好了,走吧。”他点点头,又想起庄娜来,回头道,“回去看看法洛氏四联症的内容,明天讲课。”

他话音刚落,江汨罗就见女生嘴角抽了抽,“……好的。”

忍不住在心里偷笑,果然每个学生都很讨厌被提问。

沈延卿这时才想起给她们做自我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阿罗,这是我学生,小庄。”

“小庄医生好。”江汨罗笑吟吟的打招呼。

妈耶沈老师的女朋友笑起来真好看,庄娜偷偷在心里说一句,然后连忙道:“师、师母好。”

被这声师母取悦了的显然是沈延卿,他当即在心里决定,明天可以不提问很难的问题。

但问题是,他觉得基础的问题,在小庄医生看来,也可能是很难的好吗:)

第九十八章

下了班, 沈延卿的心情明显很好,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坐电梯时遇到同事,问江汨罗是谁, 他也大方回应是女朋友, 抓着江汨罗的手一点都没松。

对方见状就调侃道:“我说你怎么坐了一天门诊还春风满面的,原来是媳妇儿来接下班了。”

在外人面前,江汨罗向来都很文静的,也没怎么出声, 只是微笑着听沈延卿和别人说话。

等出了门诊大楼,她才吁了口气, 沈延卿扭头看她, “怎么,紧张啊?”

江汨罗沿着唇, 摇摇头,没说紧不紧张,只是乜斜了他一眼, 继续往前走。

沈延卿拽着她的手,问道:“今晚能不能不回杜家?”

“……你说呢?”江汨罗停下来, 扭头看着他,微微有些诧异。

沈延卿这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了,叹口气,“好吧,那……能不能晚点回去?我很久没见你了。”

他的目光柔和又灼热,也有些激动,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宝贝,江汨罗觉得心头被烫得轻轻一颤,点了点头。

“你别开车了, 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她抿着唇道,“顺便看看初一和十五。”

在同一辆车里才好亲密相处,沈延卿几乎是瞬间就想到这一点,望着江汨罗的眼睛顿时眯了眯,“阿罗,我真喜欢你的聪明。”

江汨罗一愣:“???”啥意思啊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了:)

不过她也懒得纠结,等上了车,转而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沈延卿想了想,又扭头看看她,“今天穿得这么好看,不吃西餐可惜了。”

江汨罗当他是有意调侃自己,解释道:“出门的时候走得太着急,忘记换了。”

“嗯,很好看。”沈延卿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闻到她手腕上淡淡的香味,“咦?换香水了?”

他记得以前江汨罗总用同一款叫英国梨与小苍兰的香水,清甜馥郁又不显得腻人,前调过后慢慢变得清爽,即便过了许久,也还有淡淡的香味,柔媚又端庄优雅,就像她的眼睛给他的第一印象。

后来他们在一起,偶尔她会在睡前用上一点,香味随着体温增高变得更加馥郁,有种醉人的甜,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回忆。

可是今天她身上不是这个味道。

江汨罗没想到他能分辨得出,有些惊讶的回了句:“你闻得出来啊?”

“……我又不是没有嗅觉。”沈延卿学着她平时的做派,乜了她一眼。

江汨罗忍不住笑起来,解释道:“这也是老师他们替我准备的,说是最新出的情侣对香里的女士香,叫什么玫玫女士,瓶子是粉红色的。”

“加了玫瑰?我闻到一股玫瑰的味道。”他说着又继续低头,用力吸了一口她的手腕,“还有点蔷薇的味道?闻起来很烂漫。”

“大概是吧。”江汨罗也记不清楚,就是觉得有点别扭,觉得他这样有些怪怪的,连忙缩回手来,“快点坐好,我要开车了。”

车开了没多远就堵住了,沈延卿扭头看着窗外的路灯和车流,看见有晚归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在车和车之间的缝隙左突右拐的走远,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事。

“我前些天被师兄抓壮丁回学校帮忙改本科生的外科学试卷了。”

“然后呢?”江汨罗问,觉得他不会只说这么一句。

沈延卿嗯了声,笑着道:“我发现当老师改卷子和以前做学生看考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江汨罗一听忍不住乐了,“你不是废话么,一个是看别人写的,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一个是自己写的,怎么看都天下第一完美。”

“......胡说,我哪有这么自恋。”沈延卿严重不同意她的说法,反驳一句,又继续往下说,“有一道题很难,问要做什么检查,我看到正确答案,是临床基本不做的一个,一百多分试卷,就一个写道的。”

江汨罗闻言点点头,“这学生很用功罢?”

“不知道用不用功,但很会考试。”沈延卿失笑,“他估计是把记得的检查全都写进去了,密密麻麻一大片,反正按点给分,写错又不倒扣。”

江汨罗笑着回应道:“那是啊,毕竟背的知识点不一定记得,能写多少是多少,万一踩中标准答案大礼包了呢?”

“我就烦那些字丑还写得挤在一起的,错别字涂成黑乎乎一圈的,看着眼都晕了。”

“可是你以后当老师,少不得要改试卷的呀。”

“我以后一定要带研究生,能帮我改卷子的那种。”

“你努力嘛,肯定会有的......到了,下车。”

就是这样没什么营养的无聊对话,大半个月没见了的两个人也能说一路,一点都不觉得闷。

也没有人去提杜家的事,或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都觉得杜家与不愉快划等号。沈延卿更不会去问杨嘉达他们让她做的事完成得如何了,他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去涉险。

但有些事始终还是要提到的。

在主菜的烤牛排上桌以后,江汨罗抿了口红酒,终于提起了下个月的事,“姥爷说下个月的七十大寿要大办,你要不要来?”

沈延卿切牛排的手顿了顿,然后又继续,然后把切好的牛排和她面前的交换位置,“我去?你确定他老人家会欢迎我?”

江汨罗握着叉子,戳了块牛排,“今晚回去他就会问了的。”

“那就再说罢。”沈延卿想了想,这样应道,决定见一步走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江汨罗点点头,听他问杜明和何固熙对她怎么样,她点点头,“蛮好的,你看看我现在每天都在做什么,还有穿戴,哦,还换了车,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有些迟疑的道:“有的时候,他们可能也是在把我当我妈的替身罢。”

在杜家待了这么多天,已经足够她认识到在杜明和何固熙心里,杜海棠的地位有多重了。

沈延卿听完没说什么,似乎若有所思,江汨罗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又问起梁睿,“他怎么样,这几天也没有联系过我,不会生气了吧?”

沈延卿抬头瞥她一眼,“你也知道人家会生气。”

江汨罗搬出佳禾花园的第二天,沈延卿特地去了一趟延洲科技,他的办公室虽然一年到头用不了几次,但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很整洁,他进门就用内线电话叫了梁睿上来。

那会儿梁睿刚加完班,几乎一天没合过眼,头发乱糟糟的,进去以后也没敢叫姐夫,就问二老板找自己有什么事。

“你姐让我来找你,跟你说件事。”沈延卿以此作为开场白,将江汨罗的安排告诉他,说完以后等了一会儿,看他的反应。

结果他二话不说就要去找江汨罗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被沈延卿拦下之后,怒火的矛头顺理成章转向他,“作为她的男朋友,你就这么看着她去冒险?这种事没别人能做了?”

“但这是她的决定,我尽管不希望她去做,但我支持她。”沈延卿这么告诉他,并且希望他能理解和帮助江汨罗。

因为江汨罗已经去了杜家,木已成舟,梁睿再怎么不愿意也没办法,为了不拖她后腿,只好捏着鼻子应承下来,在江媛打电话来的时候,告诉她江汨罗出差了,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而且要去比较久,最近几个月都不回去了。

“等你这边安稳了,还是给他们去个电话 ,别让他们太担心。”沈延卿说完梁睿的反应后嘱咐了一句。

江汨罗点点头,“这两天就打。”

说完这件事,整顿晚餐也该结束了,结账以后江汨罗叫了代驾,先送沈延卿回豪庭雅墅,然后打发代驾回去了,和他一起要进去。

“怎么,改主意了,不回去了?”沈延卿看着她,笑着问道。

他说话时笑着。眼尾微微翘起,喝了不少酒,呼吸间散发着淡淡的酒香,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江汨罗腹诽了两句。

然后眉头一挑,“你想多了,我叫了司机过来,你觉得代驾能进明华山别墅?”

沈延卿:“......”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麻烦:)

他撇撇嘴,有些吃瘪的模样,按了密码再刷脸,大门应声而开,江汨罗跟在他身后进去,封悦看见她来了,不由得一愣。

“这么晚了过来,不走了吧?外头怪不安全的。”

江汨罗摇摇头,说叫了家里的司机过来接,看看初一和十五就走,封悦看着她和上次来时截然不同的装束和气质,偷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初一和十五见了她,争先恐后的往她怀里挤,伸出两只前爪一猫一边抱着她的胳膊,生怕她又不见了。

看着它们这副模样江汨罗也觉得不好受,心里堵得发慌,甚至有些想哭,“......乖,你们有没有听奶奶话啊?”

“可乖了,就是想你,吃饭都少了点。”封悦替它们应道。

听说沈长河为了哄它们高兴,还许它们去捞那几条锦鲤,还是沈延卿怕真把鱼玩死了,才叫的人来把围栏修上,可是只要它们可怜巴巴的看着沈长河,他就又心软将围栏门打开人由它们活动了。

“怎么这么调皮,下回不许这样了,你们不是不愿意洗澡么?捞鱼会掉进池子里的。”江汨罗敲敲它们脑壳吓唬道,毕竟像贪狼这么亲水的猫还是少数。

在沈家待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丁四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江汨罗告辞,出门时两只猫亦步亦趋的跟着送到大门口,初七依依不舍的缀在后面,尾巴耷拉着。

“回去罢你们三个小家伙。”江汨罗走到车门边,回头看见它们还蹲在门口,顿时眼睛有些发酸。

但她还是扭头上了车,关上车门,平静的说了句:“走罢。”

车子起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听见了几声猫叫,有些伤心,哀哀的戳人心。

这倒也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一直没怎么叫唤的初一,看她坐进车里要走了,急起来就要追上去。

“喵——啊喵——”坏盒子!还我妈妈!

封悦听见它这么凶的叫声,连忙出来抱它回去,不住的哄,跟它解释过段时间妈妈就回来了,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

最后叹着气对沈延卿道:“我看着她,也不知道阿罗回杜家事好还是不好,延卿啊,你们这样......不会有什么事罢?”

沈长河不在客厅里,封悦说话就没什么顾忌,“你杨叔叔他们也真是的,居然把主意打到一个女孩子身上,我知道她合适,可她没接受过训练啊,而且你们这样十天半月才见一次,我怕早晚都要......”

“妈,没事的,这都是暂时的困难,过阵子就好了。”沈延卿不想听她说这些还没影的事了,赶紧打断道,“看看吧,阿罗不会有事的。”

封悦见他有些不高兴了,赶紧打住,又让他快点去洗澡准备休息了。

江汨罗回到明华山的杜家,已经很晚了,十一点多,让她惊讶的是,杜明在等她。

“回来了?”杜明见她回来了,似乎松了口气,“我还说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女孩子家,夜不归宿不好,起码十二点以前要回来。”

“我知道了。”江汨罗点点头,乖巧的应道。

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贪狼立刻醒了,凑过头来嗅嗅她身上的味道,似乎有些陌生,不由得歪歪头,有些疑惑似的。

杜明看它一眼,继续问道:“去见男朋友了?”

江汨罗闻言呼吸一顿,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一瞬,然后点点头,“今天课程结束早,所以出去一趟。”

“你男朋友......是不是军区医院沈院长家的那位?”杜明看都没看她,直接问了。

江汨罗又点点头,神情似乎有些忐忑,“是不是......他哪里不合适咱们家?”

杜明听见她的反问,眉头一挑,又想起很多年前倔强的杜海棠,果然啊,在不同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即便再神似,也不可能处处相同的。

“没什么不适合的,看你自己。不过,你能问我这个问题,很好。”他笑着应了句,然后从沙发上起身,“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别熬夜。”

江汨罗闻言立刻松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高兴,甚至还有些许感激,又乖巧的应了声好。

然后招呼贪狼,“贪狼,上楼了。”

贪狼慢吞吞的跟上去,脚步懒洋洋的。

杜明回了自己卧室,杜管家才问:“董事长,小小姐和沈家那位公子来往真的不要紧么?会不会......”

“这有什么关系,沈家还算不错,至于你的担心......”他应到这里,顿了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没有人会一直不变的,尤其是看过更广阔的森林之后。”

“她是成年人了,知道怎么做选择。”

第九十九章

时间在江汨罗每天紧张忙碌的学习中过得飞快。

如果不是在杜家, 她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来看似普通的一件裙子居然是高定,也许永远都佩戴不上价值千万的珠宝首饰,也许一直学不会凹哪个造型拍照才最适合自己。

还有很多也许,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 在杜家的一个月,看起来完全改变了她,从言行举止到穿着气质。

沈延卿的感触最深,距离上次她到军区医院找他, 又过了快半个月,他们第二次见面。

见面约在了一家高档茶座, 有包厢, 很方便谈心。

他从楼上的窗户看下去,正好可以看见江汨罗从车上下来, 一身及膝红裙,卷发披散肩头,戴着宽大的墨镜, 红唇冷艳,踩着高跟鞋走路的身影摇曳生姿。

“杜小姐, 请进。”门口有服务生敲敲门,又替她开了门。

江汨罗进来以后,先说了一句话:“上一壶铁观音,没有人叫谁也不许进来。”

声音淡淡的,充满着不送拒绝的威严,俨然已经一副上位者姿态,沈延卿听见,眉头一动。

服务生应是,很快就退出去, 江汨罗在沈延卿对面坐下,墨镜摘下来放在一边,张口就抱怨道:“我要累死了。”

沈延卿仔细打量一下她的脸,精致的化妆品没有完全遮盖她的脸色,“有黑眼圈,难怪要戴墨镜。”

江汨罗撇撇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包厢门又被敲响,她立刻就把话咽了回去。

茶汤温热,沈延卿给她斟了一杯,温声问:“睡得不好?”

“可能吧。”江汨罗摇摇头,“太累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只要我稍微不愿意,他就会说,你妈妈当年也这么过来的,年轻人,熬一下就好了。”

“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故意折腾我?”

沈延卿顿时失笑,“我觉得不是,你现在接触的这些还只是皮毛,是上流社会的孩子从懂事就开始学的,他们还要学马术学乐器学高尔夫,等等。”

“你之所以觉得累,是因为以前从没接触过。”

说着又劝了几句,大意就是学得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以后不靠这个混饭吃。

但话又说回来,这是好东西,她就更该用心学,毕竟学会了又不吃亏。

江汨罗最后道:“我累了,想睡一觉。”

这才是要包厢还不让人进来的真正目的,因为她不可能去酒店开房的,去了就会让杜明知道。

“过来吧。”沈延卿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西式茶座的包厢里一张茶桌,两边都是柔软宽大的沙发,娇小些的女孩子完全可以躺下。

江汨罗起身换个位置,窝进他的怀里,鞋子也脱掉,腿缩了上去,沈延卿看到她脚后跟被高跟鞋刮出的红痕。

忍不住叹了口气,拍拍她头,“乖,睡吧。”

她点点头,整个人往下滑,枕着他的腿,仰脸看着他的下巴,“这样你会不会腿麻?”

“没事的,快睡。”沈延卿一手开电脑,一手轻拍她的肩膀,又将一旁的窗帘拉上,室内顿时暗下来。

像是小孩子被大人拍着哄睡觉,很温暖,也很安心,江汨罗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江媛和梁东山都忙着挣钱供他们姐弟俩吃饱穿暖读书上学。

那些日子里只有粗茶淡饭,她也很好的长大了。

她别了一下头,闻到沈延卿身上传来的青草气息,可能是沐浴露,也可能是男士香氛,他不时敲着键盘,声音轻而有节奏,江汨罗的睡意渐渐袭来。

察觉到腿上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沈延卿低头,看着她睡觉都还轻轻噘着嘴,眉头轻蹙着,像是有些不高兴,不由得摇摇头一阵哑然。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然后抬头看向电脑屏幕。

“厉宁述:白芷、香附、沉香、檀香、木香、合欢皮、当归,等量,缝合成香囊,随身佩戴或者睡觉时放在枕头边,距离以能闻到中药香为度,可疏肝解郁理气,心情舒畅睡得就舒服了。香囊一个可以用三个月。”

我想牵你的手

  • 作者:山有嘉卉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7.1分

金泉阅读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分享站点所提供的公开引用资源,未提供资源上传、存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