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它的主人吃了一惊,“那、那怎么办,医生你现在能帮它洗吗?”

“这个是要提前断水断粮,然后过来进手术给麻醉以后才能做的,它还要做检查,拍牙片,今天做不了,最快要明天。”

江汨罗给猫主人解释了洗牙的过程,听得对方直咋舌,“这怎么比人看牙医还麻烦。”

“没办法呀,最好就是你们平常在家就每天给它做清洁,用干净的纱布、毛巾或者指套,每天它吃完东西了就给刷牙,做好日常保健,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那我现在回去给它刷行不?”

“这次不行,它的牙结石已经这么严重了,光靠简单的刷牙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刷牙是平时做的,不能等严重了才做,就像我们人也一样,牙都已经蛀成一个黑窟窿了,这时候再来认真刷牙已经晚了,您说对吧?”

“......你说的也是,那我明天再带它来,今天我要做什么?”

约好明天来做洁牙,江汨罗又给她介绍套餐,这里头包括了各项必须的术前检查和洁牙费用,“至于洗完牙要不要开什么药之类的,我们明天再说,检查也可以等明天过来再做。”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江汨罗看看时间,加快交代术前注意事项的语速,然后有些抱歉的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接下来让的助理教您怎么给它刷牙罢,您也可以看看我们自己养的猫,每天都刷牙的,牙齿特别好。”

似乎为了应和她的话,门口传来两声猫叫,大家看过去,就看见诊室门口不知何时来了只胖乎乎的金橘色大猫,正目不转睛的看进来。

江汨罗招招手,“五一,进来。”

猫咪应声而入,灵巧的一跃,跳上检查床,在布偶猫面前趴了下来,给人弄得一脸茫然。

还未到下班高峰,路况很好,江汨罗开着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她并不知道郑树为什么坚持要见到她才肯说有什么事,只下意识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江夙生的骨骸落葬之后,就剩调查贺明的父亲当年为什么跟贺家闹翻以至于死了都不肯回去这件事了,可如果是这件事,不能在电话里讲么?

“我是担心我被人盯上了,会有人监听我的手机。”灯火通明的许县人民医院病房里,郑树手上包着纱布,对江汨罗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委托朋友接近贺明的母亲伺机打听消息之后,郑树又投入到工作之中,但说来也巧,上个月底,他们执行例行排查任务,抓到几个小年轻在吹气球,也就是笑气,一种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的新型毒品,学名一氧化二氮。

把人带回去盘查后意外发现这背后还涉及到一个笑气买卖的链条,顺藤摸瓜查下去,查到了宁城去,两地合作办案,郑树也就恰好有机会去那边,“笑气这个,我们都觉得他们应该还有上家,但找不到证据。”

办案讲证据,没证据就只好先就此打住,结束公务之后,郑树去找了他朋友。

结果就找出事来了。

“我发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盯着贺明,形迹十分可疑,而且对贺明的母亲动手了。”

贺明的母亲在外出时在闹市区被人持刀捅伤,被一直觉得不对劲所以尾随贺母的郑树救下后送往医院,不过郑树也在和对方打斗时被刺伤手臂,犯罪嫌疑人被同去的朋友制服后带回警局审问。

“不过很可惜,贺老太太送去医院没多久就去世了,我们什么消息都没问出来。”郑树说完后摇摇头,叹口气。

江汨罗没想到这里面竟有这么多的凶险,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不知道就算了,本来也不一定要知道,幸亏您没事,要不然我......”

事情全因她而起,要不是她找上郑树,也就不会有后面一连串的事了,要是郑树有个三长两短,她根本无言再见郑秀芝。

郑树笑了声,“这算什么,一点小伤。”

“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有点奇怪,那个人审问后说是因为贺明拖欠了他的工程款,所以才决定报复,可是按照一般的想法来讲,应该找贺明啊,他盯了贺家这么久,怎么会找老太太下手?”

江汨罗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老太太年纪大体力差,容易控制,或者是想给贺明一个教训?”

郑树还是摇摇头,“说不通,贺明我们都见过,大胖子,但那个嫌疑人也不瘦,很高大健壮,而且看起来不像做工程的人,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打手,而且......”

郑树说到这里,深深的看了江汨罗一眼,“他一直等到他的律师来了才开口,并且律师出示了一份一份疾病证明,说他有精神病。”

律师态度很好,还提出要见郑树,说是对他表示感谢,毕竟及时把一个神经病控制住了,没让他伤害更多人。还说要给他写感谢信送来,但同事却笑道:“郑警官是容城过来的,送来我们这儿就送错啦。”

如果他当时没看错,对方在听说他来自容城后,露出的笑容里有惊讶和警惕的打量。

这个后续江汨罗还真没想到,顿时一惊,“您是说......”

“我觉得他就是冲老太太去的,根本不是什么被拖欠工程款受到刺激,而是蓄谋已久。可是一个老太太,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跟人炫耀自己的宝贝金孙,怎么会跟他这种人发生矛盾?”

“阿罗,我怀疑跟咱们要查的事也有关,你爸的死......可能真没那么简单。”

这个猜测是在宁城方面调查完贺母和嫌疑人之间的交集之后才有的,贺母与嫌疑人并不认识,倒是贺明记得欠过他钱,来警局做笔录的时候提到他妈就哭,无意中说了句:“他都有钱去整容,至于为了几万块钱就这么对我妈吗?”

这是种典型的占便宜心理,你既然那么有钱,我欠你的就不用还了吧。

他的想法很有问题,但话里的另一个意思却让郑树有些惊讶。整容,就意味着这个人以前不长这样,那他到底是不是这个人,就不好说了。

“可惜没采集到他的DNA。”就算采到了,也做不了比对,因为这个人无父无母无亲属,刚娶了个从良的小姐,还没生孩子。

江汨罗越听越觉得乱,“......这些事跟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郑树摇头苦笑,“是啊,如果我猜测的方向没错,那我们要面对的对手就太可怕了。”

病房外的天空黑漆漆的,就算路灯有光,也远照不到天上,它就像一张黑洞洞的大网在那儿张着,等猎物落网。

第八十二章

沈延卿今天的门诊很忙,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周一到周三都很忙,周四好一点, 周五又会很忙。

今天在门诊他见到一个有些特殊的病人。一个三十多岁却有十年胸闷气短史的年轻女病人, 由丈夫和姐姐陪同前来,说是一周前在当地医院查出有畸胎瘤。

“两个多月前感冒嘛,好久都没好,以为是肺炎, 就拍个片子,医生说不是肺炎, 怕有别的事, 就拍个CT,说有肿瘤, 要住院。”

“然后就做了开胸手术,但医生又说病理结果不好,让我们到大医院来再找医生看看。”

沈延卿面前摆着他们带来的病历资料。

胸片提示“心脏扩大”, CT报的是“左下前纵隔囊性畸胎瘤”,而当地医院出具的出院小结上则明确写了治疗过程, 开胸手术发现:“肿瘤与心包粘连,穿刺瘤体为新鲜血液。”

“你胸闷气短休息后能缓解么?”

病人点点头,说能,沈延卿就在电脑上把主诉补充完整,又问:“有没有受过伤,外伤。”

患者摇头说没有,沈延卿眉头微皱,一再追问,“小时候的也可以, 比如说有没有从哪里摔下来过?”

病人想不起来,“没有啊,小时候身体就不好,不怎么出去玩的。”

沈延卿见她一脸茫然,看来可能是真的没有受过伤,于是点了下头,“我先给你做个检查......”

话没说完,病人的姐姐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打断他道:“医生,我想起来了。”

“......您说。”沈延卿语气顿了顿,点点头示意道。

“她小时候,大概四岁那样,在树上掉下来过,好一会儿才醒呢!”

病人一听就懵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她姐姐嗐了声,“这你不都没事嘛,也不要影响读书和结婚生小孩,提来干嘛。”

听说有外伤史,沈延卿的眉头就松了一点,给病人做了体格检查以后,让跟诊的庄娜开检查单。

“其他检查我就不给你们做了,现在去做一个超声心动图,把结果拿回来给我看看。”

病人应了声,他就又问:“社保卡带了没有?”

“带了带了,是不是要住院啊,医生?”

“先去做检查,回来再说。”

他们出去以后,又有新的病人进来,这一忙就到下午快下班,这一家子才终于回来拿着结果回来。

沈延卿接过他们拿回来的检查报告,逐字逐句浏览起来,有一句是:“......左室后侧壁心尖部与心包腔相通,大小70×51mm,腔内有血栓,面积18.9cm,囊腔与左室通道内径......有血流交通,囊腔呈波动性。”

看完之后,他把报告放下,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患者和他的家人,“超声心动图结果我看了,有血流交通,就是你心脏有个破口了。”

“根据检查结果,现在初步考虑你是外伤性的左心室假性室壁瘤,住院去做进一步的检查,确诊的话要马上安排手术。”

说完看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乎不太愿意,面色一肃,“这个不能拖的,你现在是因为年轻,心脏基础好,除了心脏破口之外,其他部分的心肌没有病变,血流动力学平稳,才觉得问题不大,等再过几年就不好说了。”

“再说你们现在不做手术,万一哪天突然有什么事,后悔可就晚了。”

倒不是说不做手术就马上要死,只是在心脏上有那么个问题,总归是个隐患,毕竟在那么脆弱又重要的部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让它罢工。

没费多少功夫就劝得他们同意住院,庄娜往病人的病历本上抄好了超声心动图检查结果,写临床诊断时,问:“老师,是写外伤性左心室假性室壁瘤么?”

沈延卿敲键盘的手停顿一下,“写左心室假性室壁瘤,括号,外伤性,最后待查。”

“到病房以后还有检查要进一步完善才能最终确诊的。”

庄娜哦了声,几笔就将病历本写完递过去,教他们怎么去办住院手术。

看完这一个,也就到了下班时间,沈延卿看看时间,问庄娜:“现在有活动么,没有的话我给你讲课?”

庄同学心里一毛,又来了又来了,沈老师又要讲课了啊啊啊!回答不上来问题会被他的目光杀死的啊啊啊!!!

“呃、那个......老师,我觉得要不然您先告诉我打算给我讲哪个知识点,我先回去看看书,顺便看有没有问题要问的,这样您给我讲的时候我就能明白得更快了,您觉得呢?”

她说得非常正经,沈延卿看一眼她的表情,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来,“就讲刚刚这个患者,回去看一下书,我们明天上课。”

“好的,老师您要下班了么?”庄娜点点头,又问。

沈延卿嗯了声,“你也下班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庄娜一脸开心的和老师说再见,然后一溜烟跑了,沈延卿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身影,摇摇头叹口气,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

不像他,一天门诊坐下来觉得累个半死,一想到今天江汨罗还要去许县,他回去了见不着人也没饭吃,就更累了。

果然由奢入俭难:)

他却不知道庄娜离开门诊后是飞快地跑上了住院部,一进办公室门就着急忙慌的问:“今天值班的是那位壮士?!求搭救!!!”

贺广发何灿一见是她,吓了一跳,“你不是在跟沈师兄的门诊么,怎么上来了?”

说着她面色一变,声音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门诊有人闹事了?”

“......那倒不是。”庄娜摇摇头,“门诊很顺利。”

何灿一听语气就缓和了下来,“那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呀,先说来听听,喏,今天杨敏值班。”

她说着抬抬下巴示意一旁的杨敏,不等他反应过来,庄娜已经扑到了他身边,“杨师兄,沈老师给你收进来一个左心室假性室壁瘤的,还要给我讲课,但我真不记得了,就说先复习一下,然后我就跑上来了,借本书啊!”

自己的教科书哪有科室的专业书内容详尽啊!

杨敏:“......”怎么我师兄都去门诊了我还这么黑!?哦,是他的门诊收进来的:)

杨医生觉得自己眼泪都要下来了,饭还没吃呢,就来这么个少见的病例,他还吃个屁!

“喏,这有本大全,你看看吧,里面有这个章节。”他一边说一边在打印机旁边的篮子里翻出本大部头来递给庄娜,

下一秒就听见值班护士高喊:“值班医生!收病人!”

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沈延卿对此一无所知,他去接初七,发现仁心今天非常忙碌。

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正在交费,她的狗狗刚刚去世了,准备送去火化,“我可以多交点钱的,麻烦你们帮她挑个好看点的骨灰盒,它可爱漂亮了。”

还有一对夫妻来接他们的狗狗出院,狗狗的腿有些残疾,看起来也很老了,被主人抱着,兴奋起来一下就尿了,丈夫熟练的掏出纸巾开始擦地。

有只狗狗从检查室出来,张裕翔把它交到主人怀里,笑着说恭喜,“要做妈妈了哦,里面有五只宝宝。”

丁洋出去溜一只新来的特别调皮的阿拉斯加,走到门口时突然激动,嗖的一下蹿出去,丁阳都来不及和沈延卿打招呼,就被拽了出去,像只风筝一样,飘啊飘......

这里就是动物医院,这些就是日常,生老病死,欢喜难过,笑容泪水,和人类医院目之所及别无二致。

等这些人都离开,沈延卿才上前道,“我来接初七,顺便买两箱宠物牛奶。”

孟菲菲一边打单,一边意有所指的问他:“沈先生今天怎么不问江医生在不在,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提前下班了?”

沈延卿不防备,闻言就点点头应是,因为的确如此。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她嘿嘿笑了一声,“初七爸爸,你和汨罗姐谁追的谁啊?你偷偷告诉我,我告诉别人。”

沈延卿一愣,“谁告诉你我和江医生在一起了的?”

“我亲眼所见!”孟菲菲得意道,“而且汨罗姐都承认了。”

“是么?”沈延卿眉头一抬,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当然是我追的她啊。”

沈先生是个特别给女朋友面子的,甚至告诉孟菲菲,“我还在实习期,阿罗还没有真正答应我,你不要告诉别人。”

孟菲菲:“......”江医生给你下了什么蛊???看看我的,死活不承认他先表的白,再看看人家的,酸了酸了:)

沈延卿接到初七,离开时在门口遇到也是下班的孟晋,互相对视一眼,又默契的别开头。

他去对面便利店买了个晚饭,回到自家楼下,看也不看就走了过去,走到江汨罗那栋的楼下,忽然听到许久不见动静的庆姐儿家传来了一阵喧闹。

“我不走!不要去!”

“不行!必须去,我是你爸,还能害你吗?”

“杜妈救命啊!大灰狼来了!”

“给她收拾好东西,将她带上车,这次要到医生说她彻底好了才能出来!”

沈延卿停下脚步,看见里面当先走出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穿着西装,身材健壮,身边跟着两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手下。

他的感觉相当敏锐,才出来就发现了沈延卿的存在,锐利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带着一股让人不喜的审视,沈延卿立刻打消了上前询问庆姐儿情况的打算,毕竟他和庆姐儿其实也没多熟。

他淡定的朝对方点点头,牵着初七,脚步平缓的进了楼道。

江汨罗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快十点,家里灯火通明,沈延卿在给瓶花添水,十五趴在茶几上抄着爪子看电视,初一追着初七满屋子跑,非想压人家身上,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毛病。

“回来啦,吃饭了么?”听见开门声,沈延卿放下手里的水壶,立刻迎出去,伸手抱抱她的肩膀。

江汨罗靠在他的肩膀上,刚刚得知的消息让她觉得心乱如麻,她摇摇头,没说话。

“快坐下歇歇,我给你弄点吃的。”沈延卿见她都累坏了,不由得满脸心疼,拥着她就往客厅里走。

“随便吃点就行了。”江汨罗倒了杯水,有些蔫蔫的应道。

“我给你弄个鸡蛋三明治?”沈延卿想了想,问道。

江汨罗愣了一下,四散的注意力难得集中,她笑着看向他,“你还会做三明治?”

沈延卿眨眨眼睛,有些不服气,“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

“好,谢谢。”江汨罗笑着点了下头,又不说话了。

她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眉头皱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延卿看她在思考,不欲打扰,于是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生鸡蛋煮熟后剥壳捣碎,加入蛋黄酱和牛奶拌匀,盐、胡椒粉调味,取两片吐司,把馅料涂抹在其中一片吐司上,另一片盖上去夹稳,吐司边切掉自己吃了,再对角切一刀,就有了两个三角形的鸡蛋三明治。

微波炉里的牛奶已经热好了,取出来,用餐盘装好端出去,看见江汨罗正所在沙发上,和十五你亲我我亲你。

“阿罗,吃饭了。”

听见他的声音,江汨罗立即将十五放到到地上,应了声,起身走过去。

鸡蛋三明治不难做,难得的是他做的。江汨罗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很给面子的夸道:“好吃,味道很不错。”

看着他露出满足又如释重负的笑容,江汨罗就觉得幸好没告诉他,其实他盐放多了:)

沈延卿说起回来时遇到的庆姐儿的事,听说她要被带走,江汨罗一点都不奇怪,“每隔一阵她就要被带走去疗养院一段时间的。”

“我主要是觉得奇怪,要是医生一直无法下痊愈的诊断,她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沈延卿一边说,一边将跑过来看热闹的十五捞起来抱着。

江汨罗吃三明治的动作顿了顿。

半晌她才摇摇头,声音淡淡的,“谁知道啊,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都是外人。”

她自家的事都还操心不过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沈医生:这学生不错,欣慰。

小庄同学:……我特么吓死了呜呜呜=_=

阿罗:真就幸亏生得早他不是我老师:)

第八十三章

“怎么了, 还是睡不着?”沈延卿睡意迷糊,将将要睡着的时候,又听见旁边的人翻了个身, 他一下又醒了。

空调被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似乎是想靠过来,但片刻后又往一边躲远了点。

“你还是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江汨罗的声音很轻,但也很清醒。

沈延卿一时没吭声,她就又道:“要不然去客房睡也行。”

“……我凭本事自己留的宿, 为什么要走。”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声音气呼呼的。

江汨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从许县回来以后,沈延卿给她做了鸡蛋三明治, 喝了热牛奶,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她很快就开始发困, 沈延卿这时说今晚留下来,她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可是躺到床上她就没了睡意, 翻来覆去的,倒越来越清醒,连累得他也睡不好。

“说说吧,今天怎么了?”沈延卿摁亮了正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屏幕,凌晨一点十五分。

说完他又翻个身,往她身边挪过去,一把将人抱住,用脸去蹭蹭她的头。

被他像一只八爪鱼一样裹住,江汨罗有些动弹不得, 可是却没想过要挣脱,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拥抱姿势会给她一种有所依靠的感觉。

“我今天去许县了。”她低低的说了声。

沈延卿嗯了声,“我知道,是去看你的那位长辈?”

他记得她之前说过,就是那次约好了去园艺博览会却被她放鸽子那次,她就是突然去了许县。

“是,郑叔叔说有事跟我讲,结果我去到才发现,他受伤了。”

沈延卿一愣,“……受伤?为什么?”

“问题不大,是因为公务去了宁城,顺便查一些事……”江汨罗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叙述,断断续续的将这件事告诉他,“我爸的事我跟你说过,记得么?郑叔叔怀疑他的死因不寻常。”

沈延卿当然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件事,点点头,有些迟疑的道:“可是……这种事,不应该交给你爸爸生前的领导去查么?”

“不知道,或许郑叔叔那边找不到人吧。”江汨罗对江夙生当年所在的组织一知半解,也接触不到更深的东西,只能仰赖郑树。

“我以为这些事都结束了的。”她攥着沈延卿的胳膊,似乎在寻求他的依靠,“他是个卧底,肯定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怎么查?难道告诉领导我们要查个犯罪组织的死人?”

沈延卿闻言顿时语塞,是啊,要想通过官方途径来查,首先就要证明江夙生的身份,要找到当年派他出任务的领导、和他接头的警员,还要确定他没有背叛组织,否则,你查一个本来就该死的犯罪组织成员,是想做什么?

“而且郑叔叔自己就是个警察,如果被上头知道了,会不会对他影响不好,我也不知道。”

江汨罗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她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劝郑树放弃。

江夙生是她的父亲没错,可是面对困难重重的调查之路,已经去世化作白骨又从未养育过她的生父,感情上有些比不上数次对她伸出援手的叔叔。

“郑叔叔跟你爸爸以前关系一定很好。”沈延卿忽然感慨了一句。

江汨罗在黑暗里点点头,“嗯,我第一次见到他,听他说起跟我爸念书时候的事,就能感觉出来。”

“我就是怕……”她顿了顿,沈延卿听到很细微的几下吞咽声,“我怕他真的被人盯上了,会很危险,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

要是郑树那样,她怎么敢去见郑秀芝。

“可是你没有办法的,如果他真的要继续做这件事,你阻止得了吗?”沈延卿反问她。

半晌没听见回答,沈延卿就知道,她答不上来。

他想了想,又开口,“要不然这样,你告诉他暂时先别查了,该干嘛就干嘛,我这边看能不能找人帮你问问。”

“……你?”江汨罗一怔,有些诧异。

“是啊,我。”沈延卿拍拍她的手臂,温声道,“你忘了我爸爸是谁么?他以前也是当兵的,现在职位也比你郑叔叔要高不少,接触到的人会更多些,或许能有意外发现。”

郑树是许县的警察,能接触到的人自然都在基层打转,跟沈长河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沈延卿的记忆里,他十来岁的时候,军区的严司令就已经是他家的常客了。

想到严司令,沈延卿又想起个人来,突然笑了声,有些兴奋,“还有个人,肯定能帮咱们。”

他已经把江汨罗的事划归到自己的事情范畴里了,这声咱们听得江汨罗心头一热。

“我有个很要好的师弟,是军区严司令家的孩子,他家人脉广,要是能让他帮忙,事情会容易得多。”

江汨罗听见这个消息,眼睛一亮,但随即欣喜又转为了忐忑,“……能行么?这人情托得太大了,会不会不好?”

沈延卿又拍拍她手臂,“应该没事的,我问问,如果不行就算了。”

江汨罗还没说话,他就又道:“好啦,很晚了,快点睡罢,你不说明天还得上班么?”

“你现在太累了,脑细胞供氧不足,想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来,还不如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问题自己就解决了呢?”

他哄着江汨罗,其实谁都知道天亮以后问题还是会在那里,只是也的确需要一个理由让她能够放松下来,顺利的入眠。

“放心吧,就按我说的跟你叔叔讲,等......”他想说等月底回豪庭雅墅给沈长河过生日时她可以亲自拜托他,却又怕给她增加不必要的压力,遂改口道,“等过阵子没什么事发生,才继续,也不迟,横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江汨罗想想也是这个理,于是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

“幸好你在,不然我今晚是不用睡了。”

她说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

难得她也有这么软弱无助的时候,沈延卿有些心疼,又有些自我满足,他低头摸索着在她头顶亲了一下,“阿罗,你思即我想,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带着能抚慰人心魔力的咏叹调,让江汨罗有一瞬间的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嗯。”

看似漫长的黑夜其实很快就过去,天光微熹,闹钟才响了一下就被摁掉了,江汨罗迷迷糊糊有点要醒的意思,翻了个身,感觉到身边有人要起来了。

她睡梦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沈延卿昨晚在呢。

沈延卿掀被子下床,绕过来亲亲她的额头,低声叫她名字:“阿罗,阿罗。”

江汨罗含含糊糊的嗯一声,他继续道:“我回去了啊,一会儿你别忘记起来上班。”

他上班的时间比江汨罗的要早,而且军区医院还离得远,他每天都七点多就走了,而九点上班的江汨罗那时候还没起呢。

况且门诊说是八点半开门,但其实就算他七点就到,只要开门了自然有病人来。

江汨罗又嗯一声,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得,沈延卿笑笑,凑过去又亲了她一口,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卧室,也顾不上看跑过来的初七,穿着睡衣就出门回了自己那边。

越想越觉得该把几套衣服搬进江汨罗的衣柜。

江汨罗后来起床,要洗衣服时发现了他的,又愣了愣。嗯,下次让沈医生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再走好了。

为防夜长梦多,江汨罗不等上班,也不顾会不会打扰郑树休息,直接就按照沈延卿教的,把话给他学一遍,再三叮嘱道:“您千万注意保护自己 ,那些事查不出来就算了,不要紧的。”

郑树应好,又反过来安慰她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这里是容城,又不是宁城,我还是个公职人员,要真出了事,上头肯定会调查的,现在什么都查得严,动我的风险太大,没人敢轻举妄动的。”

他说了许多,希望能让江汨罗安下心来。

江汨罗也应了声好,因要出门去上班,俩人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工作依旧忙碌,不管是沈延卿还是江汨罗,日复一日,做着这些自己的分内之事。

上午动物医院来了个很特别的小猫,两三个月大,浑身是紫色的,被一个穿着黑色碎花裙的年轻姑娘送来的,“我在前面那个生鲜超市旁边的垃圾桶捡的,扔雪糕纸嘛走过去,听到有东西嗯嗯啊啊的,我就找咯,看见它在垃圾桶后面躲着,吃一个泡面桶里的水。”

“我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哪有猫是这个颜色的,还吃这个,它哪里能吃这东西哇,要生病的,我就把它拎起来,发现它的毛和皮肤都还蛮干净的哎,医生,你说它是不是人家养的?”

江汨罗仔细地检查着小猫的情况,除了毛被染成了紫色,皮肤没什么问题,很干净,一点都没有流浪猫的影子,“应该是家养的,给染了色,又丢了。”

我想牵你的手

  • 作者:山有嘉卉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8.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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